两个娃已经开始研究文书,姜涛却盯着案上的珍珠陷入思绪。他知道王珏认可他的身份但是自己依然处于被观察期,从李承乾虽然留在书房但是有大批护卫也挤在书房就能得知,所以他都尽量不到处乱晃和特意避开审讯嫌疑犯这种敏感的事情。

    姜涛心里是有些后悔的,尽管他喜好黄金这点一直被亲友吐槽,但他认为自己其实是个思维很缜密很靠谱的人。没想到这次策略用错了,他为了尽快融入其中用了程咬金那种不要脸的行事方式,现在有点骑虎难下呢。

    这也不能怪他,其实关于门派什么时候出世这件事情大家都很着急。然而为了保持门派的高风格(其实就是逼格),没有一个好的机会来有把握在出世后压前面学派一头时,他们阴阳家宁可一直隐匿着也不能轻易露脸。

    姜涛虽然在与众人交往时用心速拉近关系,有一点他却没说谎,人家各派不是送重要并贵重的东西就是跑敌方卧底捞功绩,而适合他们出场的神棍模式又被王县公一早就给用了,再加上王县公也精通玄学,虽然他们阴阳家除了玄学对政务等事情也很在行,但失去最大可发挥的一点却是挺让人郁闷。

    瞧瞧人家之前的学派都是赶在什么时候怎么出场的,如果他们就在个普通日子明晃晃走上去不是太丢人?真没墨家大船那样的东西给李世民,在玄学可能不如王县公的情况下,难道拎着二两猪肉扣响宫门?!

    他的祖上姜太公就是钓鱼钓出的好前程,就像姜涛对众人交代的一样,他将孩子送入启蒙书院学习是接近百家派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效仿祖先玩愿者上钩的把戏。稍有出入的是,他不是只晚上钓鱼,而是白日晚上一直坐在那不动弹。

    昨日见到程处默的时候姜涛心里是忐忑的,他不知道这个百家派弟子捉住自己一次后有没有升起好奇心去打听自己的事情,若他知道自己就是有一段时间中百姓们口中所传的脑疾患者,那就太给学派丢人了。

    好在,瞧那孩儿的反应,他应该是不知道。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本想借着百姓的口引来圣上,没想到竟弄巧成拙被安了个脑子不正常的名声,当时狼狈逃离长安的情形,姜涛至今不愿意回忆。

    卜算出远亲有难前来帮忙也不是说谎,只不过没有救下亲人决定留下破案的过程中居然听说王珏要过涟水县,姜涛一琢磨这是个很自然很合适的机会跟百家派搭上关系。另外虽然咱的占卜能力可能不如王县公,但到底是祖宗传来的也有些自信,这个机会也很适合他来彰显本派的玄学才华。

    诸葛亮啥滴厉害吧,万一打起仗来,诸葛亮也只有一个人呀。就跟之前的突厥战一样,若是大唐几线作战,他们完全可以跟随其中一队上战场并有信心做出贡献。提起这个事情挺窝火,战前他们拧着脾气没去见圣上,等预感要开战的时候又觉得过去不妥,那么重要的战争,圣上不会让空口白话刚认识的人参与。

    就这么错过与蹉跎着,姜涛等来一个天降的机会。在接触百家派之前他就研究过朝中局势以及各学派间的关系,他们又不是那些爱争权铲除异己的,大家一致认为与王珏他们友好抱团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像王珏与墨家走得近却只是偶尔提供些衣裳样式给杂家那一脉一样,想融入其中得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并且与大家有共同语言。在得到一个天降的机会后太子殿下适时抛出考验,姜涛觉得为了自家学派必然要在门下众人赶来前展现实力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停下思绪,抬头看看正在一本正经讨论黄文之前所做公务的两个熊孩子,姜涛起身硬着头皮加入其中。越是跟俩人相处,后悔的情绪就无法远离,王县公定是觉得他不着调,才让更不着调的房遗爱来接待他……

    再说带着侍卫离开的李承乾,他走半路上就遇到了诸葛恪。

    见他这么忙的时候还到处乱晃,李承乾好奇问道:“师弟怎么到后院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诸葛恪贵公子般的面皮挑眉一笑,“进展虽慢但还算顺利,我正想去书房看看你们呢,大师兄怎么出来了?”

    这批师弟入门已经有些时日,李承乾对他们多少都算了解。诸葛恪从来不主动惹事,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他必然要去看热闹。每每房遗爱起幺蛾子作乱的时候,诸葛恪也是本派中每次都会响应帮忙的人。

    瞧他说得好听,好像多关心他们一样,定是在牢房待得无聊才想着去书房的。至于看看他们,完全是借口,找房遗爱看他有没有好玩的事情才是正理。

    李承乾已经无力吐槽为什么他只有三个勉强还算正常的师弟,在入百家派之前,在老师接连收入弟子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大唐境地上会这么频繁出现脑子异于常人的奇葩,他是不会相信的。

    瞅着诸葛恪笑眯眯满脸好奇看着他的样子,这家伙定然在猜测他从书房离开的真实理由。李承乾不想教育师弟,只想赶紧跑路再次摆脱麻烦,“既然如此,正好咱们俩换换工作。我先过去了,遗爱他们正在忙,你也赶紧去帮忙吧。”

    诸葛恪闻言眼睛一亮,他躬身说道:“大师兄慢走!”

    李承乾走出几步后回头一看,诸葛恪果真健步如飞往书房走。刚才他话里说得含糊,诸葛师弟定然是以为房遗爱又有了什么新想法,故此才走这么快。一切语言化作一声叹息,他这辈子都跟这些人脱不了关系,如今也只能暂时跑开一会儿而已。

    来到牢房,以李承乾的身份自然不认敢挡着他。从衙役处得到消息,老师特意开辟出一个地方做审讯室后,李承乾赶紧加快脚步往过走。

    中二太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家老师的声音传来,“我跟你讲,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又想死死不得!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对付你,听到刚才的惨叫声了吗?不着急,总有人不愿意受苦而说实话,你最好想想清楚是否还要这般嘴硬!”

    李承乾长这么大真没做过审讯的事情,上次王珏对付倭国人的时候他并不在场。事后听说和亲耳所听、亲眼所看定然不相同,听到王珏的说话内容,李承乾站在原地有些踌躇,他似乎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

    至于为什么有才华的怪人都成了自己的师弟,答案就在房间里,他的老师也是怪人。

    王珏耳力了得,尤其跟弟子们相处久了,便是不止一个人前来,她也能从中分辨出自家弟子的脚步声。没等李承乾犹豫完要不要进去,王珏的声音已经传来,“承乾也进来看看,为师的这门本领你可以学学。”

    完,只能进去了。李承乾的内心接着上个想法继续生出一句话,越是怪人越有才华。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李承乾进入屋子后发现场景与自己脑中想象的相差甚远。本来以为屋内必然血气冲天,各种残忍的刑具以及上刑的大汉立在一旁,而嫌犯则被捆绑在架子上浑身滴血。

    没想到进屋后发现屋内居然出奇的干净,刑具和大汉确实也有只是似乎没动用过,嫌犯也确实被捆绑着,然而他浑身十分整洁。老师和师弟们坐成一排正对着嫌犯,老师倒是很正常,然而有几个师弟却面色发白。

    李崇义虽然比较娇惯,然而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一般刑讯应该不会让他变得面色苍白。卢荟师妹虽然是娘子并且入门晚,然而她研究医学的时候也会沾血,但是吓哭的样子是为哪般?

    由于了解自己的师弟们故此不会只根据眼前情景就看轻,李承乾站在门口一琢磨,他觉得不见血就能将师弟们吓成这个样子必然不是寻常手段。完了,他不止是从一个坑掉入另一个,而是从一个小坑掉入一个天坑!

    怪道方才诸葛恪听说他要过来的时候笑得那么微妙,原来是因为这个。诸葛恪自己跑了却不提醒他这个当大师兄的,太没有同门爱了。

    王珏见李承乾站在门口不动弹,她招手说道:“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坐。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你就坐诸葛恪那个位置,方才他跟你说了吧?你这个当大师兄的不能落后于师弟们,合该过来见识一下。”

    呵呵哒,刚才他还想着师弟们吓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走,若不能走为什么诸葛恪可以离开,感情就算自己不遇到他,他也是想去书房换工作的。好样的,中二太子想着,等过了这个劫必然要教训那个拿他挡灾的小子!

    王珏的话打断李承乾的思绪,她对着嫌犯再次问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那嫌犯满面愤慨说道:“没想到闻名大唐的王县公居然会屈打成招!你让我说什么,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涟水县人,身世清清白白的客栈跑堂,我还能杀人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李承乾就懂了,现在审讯的这位应该是商队文人给他信件的客栈跑堂。

    王珏的情绪丝毫没被嫌犯的指责影响到,她慢悠悠说着话,其实是在观察嫌犯的表情来获得信息,“谁说你杀人了?凶手是商队中人,你帮他们传递书信被当场捉住,而书信的内容十分不妥,算你是从犯有什么问题?

    这个事情往小了说是某家手下的商队领头做错事,往大了说是那家指挥领头杀人夺宝,再往大了说,就是明明可以正经办事却要伪装成民间商队,想在各地引起动乱造反吗?这么一想,应该不止涟水县一处有这样的商队和你这样传递消息的人吧?”

    王珏说完面容有些严肃,这个跑堂居然没有微表情!本以为这人只是个小喽啰,然而能在如今处境还如此冷静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炮灰。

    果然,那个嫌犯毫不紧张地回道:“欲加之罪!我只是收了钱帮商队送信,至于他们送信给谁和信里内容我一概不知,便是真有人意图不轨也与我没有关系!”

    推得可真干净,王珏追问道:“按你这么说,你交代一下他们找你送过几次信,每次传信的人都是谁,你拿到信后送往何处吧。”

    嫌犯继续不紧不慢回答:“每次都是那个文人,送过几次不记得了,我拿到信后会有人来取。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平日在哪,若你们需要画像我可以配合。”

    当我们傻呢!百家派师徒到现在都有点儿来气了,尤其脾气不好的程处默闻言直接嚷嚷道:“你是不是当老纸傻?好好问你话不说,给脸不要脸!若你真是个普通跑堂,那么重要的信件何必要让你帮忙传送,他们不会自己约定接头人送信吗?脱裤子放屁,如此多此一举的事情是懂得伪装成民间商队、行为规律谨慎的团伙能做?!还画像,不是乱画一通就是借此冤枉人。”

    嫌犯并未被程处默吓到,他嘴硬回话道:“我哪里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收钱办事罢了。”

    王珏笑眯眯地问道:“收钱办事,你说说你们如何合作,你每次收得多少钱?”

    “这个可不好说,没有定数的。对于我来说,反正也是顺手的事情,人家每次赏多少我都不嫌少。”

    太气人了,百家派弟子都知道王珏这样问是想让他说出数目好等审讯别人时对照,虽然这点在大局上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却能证明他们在说谎,到时候也好作为一个动用大刑的佐证,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滑不留手。

    瞧着嫌犯眼神中透出嘲讽、挑衅、自得,比惩处脾气好的那几个也暴怒了,尤其今日小受委屈的中二太子更是气得快冒火。他以为王珏没动用大刑是因为李世民这些年频繁推出的减轻审讯刑法政策,李承乾咬牙说道:“给我打,拿鞭子沾盐水抽,孤看他说不说!”

    本来以为自己的说法已经狗狠毒了,怕师弟们以后害怕他,中二太子说完后赶紧瞧瞧瞄着左右脸色。谁知,师弟们的脸上没有想象中惧意与疏离,而是忍笑或同情地看看他又看看老师,这是干啥?!

    嫌犯闻言面容狰狞中带着不忿不甘等情绪说道:“孤?这就是咱们大唐的储君?居然对良民下手?”

    王珏观察着嫌犯微妙一笑,刚才无论怎么说都没有丝毫表情与眼神变化的人,居然被李承乾给气得绷不住了!该说王珏不愧是李晋江的老师,她脑洞太大转到这人是李世民私生子或他哪个死去兄弟的私生子身上。

    唔,然而圣上那样的种马应该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而这人若是李建成或他们哪个兄弟的孩子也不会被分配到做跑堂的职务。王珏否定掉这个想法后决定再引诱对方生气得到更多信息,他对李承乾的敌意肯定不是自己看错。

    王珏想想说道:“方才对你说了,没听到上个人的惨叫声吗?不过,对付你的话,我决定不使用刚才的手段。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涟水县本地人,今儿一早就有人去调查,你说得没有错。

    我不止知道你是本地人,还知道你娘以寡妇身份许给你后爹,听说你很孝顺并跟同母异父的妹妹关系很好?通常像你们这种不肯说实话的人,都是因为对方以在意的亲人做威胁。我就问你,若你说实话后我保准给你们家一笔钱并换个身份到别处生活,你可否交代?”

    嫌犯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也想拿着一笔钱让王县公给安排妥当,然而我真的除了帮忙传信什么也不知道。我虽然是平民百姓,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利益随便冤枉人的道理。”

    “方才我忘记说了,还有一种情况,你跟主家牵连太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或者他们能给你的不是一笔钱和安稳的生活那么简单。似你这样需要谨慎对待的人,都是衙役打听清楚你们在涟水县的底细后才来审问,故此我知道你的亲人都没被替换过。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就看看你能挺到什么程度。今早去你家搜查的人在现场发现巫蛊,诅咒的人是我大弟子李承乾,你们全家都该问斩。然而为了找出幕后的原因,我得在处斩你们前严刑审问。

    来人,看看他的家人都关哪了,赶紧带上来全家一起审。”

    嫌犯暴怒大吼道:“不可能,我们家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一定是你们放的对不对?你们不得好死!”

    李承乾傻眼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狠,没想到老师居然连这么恶毒的招式都使得出来。是的,虽然王珏是自家老师,然而讲义气为人正派的中二太子还是觉得在未确定此人有大罪前牵连其家人的行为太过让人不齿。

    王珏没理会大弟子投来的劝解眼神,她佯装愤怒起身说道:“都是一群废物,带个犯人居然这么久!”说完气哼哼往外走,仿佛等不及要泄愤一样。

    大概一炷香时间,王珏再次回来坐好,她气定神闲地说道:“果然发泄完就是不一样!我知道你娘和妹妹才是有血缘的人,所以我很给你机会先拿你后爹下手。喏,他应该快来了。”

    王珏话落,一个穿着中衣的人被衙役们围着慢慢爬过来,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血痕。王珏听到声响很自然地指着门外说道:“我给他的肺部开了两个洞,我跟他说如果能活着爬过来劝说你,就给他一条生路。”

    说完,王珏从袖子中拿出一颗珍珠说道:“为师赌一颗珍珠,他连这个屋子都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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