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女王陛下越来越不喜欢在虫多的场合出现,她总单独窝在自己的洞窟里,或者偶尔出来,让安娜.清陪着她,学习该如何展翅飞翔。

    她的双腿在多次蜕变的过程里,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也直接导致她只能依赖别只虫的帮助,才可以自由行动。

    这一天早晨,在温度还不算高的时间点,她已经尝试许多次,可怎样都飞不起来,她气喘吁吁地倒卧在沙地里,全身沾满尘土,四肢颤抖地垂在躯干两边。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跟只被人类拖鞋拍死的蟑螂没什么两样,最多只剩下一口气勉强吊着而已。

    安娜.清蹲在她身旁,不断地鼓励着她:“陛下,加油!妳一定可以的。妳试着用手的力量撑起来起飞,虽然困难一些,但不用腿,单靠腰部也可以做到,妳千万不要放弃!”

    女王陛下的脸趴着,勉强做出伏地挺身的动作,可惜最终还是体力不济地直接跌到沙子里。

    雌虫天生对飞行就不在行,更何况还是她这样破败的虫体,要学会飞行根本是难上加难,可是她的双腿不能走,再不会使用翅膀的话,就真的与一只废虫无异了,所以她只能咬紧牙关,不管再怎么辛苦,都得靠自己努力飞起来。

    就在她不知摔了几次,累到再也不能动弹的时候,一双手忽然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绕到她腰际,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当她被碰触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会是尘希,一时间,她的脑袋空白,从脚趾到头顶整个虫身都在发麻,全身更是哆嗦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索性闭上眼睛,而他则是与她头抵着头,轻声说:“妳究竟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睁开眼睛看着我,妳说妳这样一直逃避,到底有何意义?”

    听他这样说,女王陛下胸中一股怨气无处发,牙一咬将眼睛打开瞪着他,而这时四周又很有默契地已是空无一虫。

    她激动地说:“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只是想过平常点的生活,没有你,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我就是我,不是别人……”

    她话都还没说完,便赶紧抬头望向天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失控难过的样子。

    “我从未说过妳是她。”他埋首在她颈肩,“妳总是想得太多,却不愿去感受到底有哪里不同。”

    “当然不同。”她惨然地说,“我不像幽歌总是那么坚强,她能帮你,我不只没有过,还一直拖累你;她自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可我却不是;你爱的人是她,有亏欠的人也是她,等待的人更只有她,而我不过是她乘载她灵魂的影子。”

    她凄怆地想,谁会喜欢一个影子,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什么前世今生都是骗人的鬼话,如果真心相爱,一世足已,哪里需要用早就消逝的过去来绑住对方。

    喝碗孟婆汤,奈何桥上过,下一世,谁能记得谁,谁又能想起曾经爱过谁。

    “妳怎么如此傻气?”尘希苦涩地说,“看来是我的错,不该把妳娇惯成这样,让妳成日只会胡思乱想。”

    她低下头,不发一语,心里猜想着,假使真如他们所说,她与他要历七世情劫,却不用进轮回,反倒进来这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当中,莫非……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苏千媚这个“人”存在,她只是故事里的一个角色,全部关于她的设定与过去都是假的,只有幽歌才是真的。

    故事结束以后,她就会消失了,既然是这样,她是幽歌或不是幽歌都无所谓,反正她不过是一个虚拟出来的人物,谁会去在乎她真正的想法。

    思考到着个层面上,她觉得自己算是悟了,看着眼前的他,原本纷乱的内心突然间平复下来,她只想好好把握这段与他在一起最后的时光,就算明知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她不是真实的人物,但往后他若能还记得与她的故事,那么她即使是消失了,至少也还能活在他的回忆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心尖发酸地环住他的脖子,主动靠过去亲吻他,边吻着眼泪边不住地往下掉,“是我犯糊涂了,我不该一直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过是太喜欢你了,喜欢的有些不知所措,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呼吸一滞,他目光迷蒙地回道:“听妳对我说出这些话,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怪妳。”

    两只虫在此刻总算暂时放下彼此心里的矛盾,他搂紧她,不让她再有时间分神,兀自与她吻得难分难舍。

    直到亚里斯.越悄悄地忽然出现在旁边,怪笑了两声:“我说呢,你们两个也真是吃饱没事干,整天瞎折腾些有的没的,搞得大伙儿既不自在又不能劝的,这下子你们又和好了,其实,你们就是想寻我们开心是吧?”

    女王陛下脸蹭地一下就红起来,尘希比她镇定多了,立即拍拍她的背,说道:“来,我教妳怎么飞。”他将她面朝外,让她坐在自己的一只手臂上,“等等我把妳抛起来,妳就赶紧拍动翅膀,不用觉得害怕,我会在下面接住妳。”

    接着他托起她的虫身,往上一抛,因为借力使力的关系,这回女王陛下倒是很轻易地拍起她四只绿色翅膀,惊叫连连地在半空中飞舞起来,姿势刚开始有些怪异,但没过多久,就显得灵活自然许多。

    尘希微笑地看着她,心里很是安慰,他想起过去头一回教她御剑时,一点也不像现在这般顺利,因为她说自己怕高,兼且死皮赖脸地嫌弃练功辛苦,到最后更哭到眼睛鼻子嘴巴都皱在一起,硬抱着他的大腿蹲在剑上哭,怎么劝也不肯张开眼睛与他一起飞。

    亚里斯.越难得静默片刻,凝视着他们,想了想,才又开口说:“别怪我乌鸦嘴,你们两个还是谨慎一点为妙,这情劫可不是好玩的事,先前你们误会再多,跌跌撞撞地也都走过来了,没道理你们现在误会已经解开,还会再出什么乱子。”

    尘希与他相视一眼,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彼此间的对立,确实也因此减轻许多,他淡然地说:“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

    亚里斯.越嫣然笑着说:“不过就算结局不好,你也不用担心,我想最多是蓝星给人类占领,不然就是你被她生吞了,都不是些什么大事,我先给你提个醒,你心里有个准备也是好的。”

    罗伯特.流突然间出现在他们后方,不悦地说:“你个浑小子,又在这里乱说些什么!”

    亚里斯.越挑眉不再多说话,而这时女王陛下刚好也飞累了,从半空中,直接扑进尘希怀里,她像极时日无多,开到尽头的花朵,在凋谢前,争取最后的时间,想能多停留在他身边片刻,也是好的。

    .

    自那日以后,尘希维持着以前的习惯,每天一大早就亲自抱着她,在洞穴附近散步,他们总在结束时一同坐在沙丘上,看着远方刚升起,比太阳略红的恒星,在天空中闪耀着特殊的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女王陛下有些无聊地把手异变为镰刀状,铲起地上的沙子,又堆到一边去,歪着头说:“这手刀危险是危险,但也挺方便的不是,想切菜都不用买刀子了。”

    尘希揉揉她的银色的头发,笑着说:“妳有时间,怎么不想多用点心修练,成日只晓得玩与吃,妳这孩子心性什么时候才会少一些?”

    她看他端出一副师父派头,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尴尬地别过脸去,闷闷地说:“我说说也不行吗?再说,我要煮饭不就是想煮给你吃吗?那也不是多轻松有趣的事,还要被你嫌弃成这样,我实在是……”

    她低下头,声音已经小到听不见了。

    “觉得委屈?”尘希靠近她,把她拉到身边轻声说,“妳这性子,唉,容不得谁说一句不好听的,我只是想妳把时间用在意义的事情上,不是在嫌弃妳。”

    她瘪了瘪嘴,转过头去正着他,皱眉说:“谁都可以,就你不行,我不喜欢你老是拿师父的口气与我说话。”

    “原来妳是在为这种事生气。”他十分无奈地说,“可我确实是妳师父,这点毋庸置疑。”

    “你曾经年纪比我小,叫过我一声姊姊呢?这怎么说?”她忿忿不平地说。

    “那时我还是妳夫君呢,岂止是弟弟而已。”他大笑。

    “话都你在说的,反正我也说不过你。”她作势要拍起翅膀飞走,却被他拽进怀里。

    “妳好像最不喜欢当我徒弟的时候,是吗?”他盯着她问,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她推推他,很是骄傲地说:“像我这种天生当女王的料,哪能轻易屈居人下。”

    “屈居人下?像这样吗?”他忽然把她压倒在沙丘,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强吻,她被惊得脑子变成一团糨糊,只能呜呜地发生哀鸣。

    等到他终于放过她,扶起她做好时,她才边喘着气边大叫:“你这只大色虫,我不要理你了。”

    女王陛下红着脸,很是俐落地拍起翅膀,直往洞穴里飞了回去,尘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天边的一角,出现极大的一片黑影,慢慢地朝地面的另一端接近,而离地越近影子也越清楚,原来那是成群的舰队,密密麻麻地往虫族所在的王宫前进。

    洞穴里监控的雄虫们,在此时全部冲到外面来,连罗伯特.流也跟着出来关切远方的情况,他走到尘希旁,沉声说道:“是时候了,你去守着她,切记不要离开她身边。”

    “好,我明白。”尘希一说完,立刻朝着洞穴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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