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圣旨送到了衡楼。

    传旨太监趾高气昂地进了楼,等见着了从后厨赶来的梁玉琢,神情变了变,到底没敢小看这个能叫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向今上求赐婚的农家姑娘。

    谁不知道,从开国侯府出来的那位大公子,从十余岁起,就成了天子面前的红人。哪怕是六王之乱这么大的事情,顶着朝堂内外那些明枪暗箭,天子也不过是假意将那位撤职,转头又找了别的理由将人重新召回。

    依旧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依然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可这次再没人敢这么不长眼的想要把人扳倒了。

    传旨太监是韩非手下,早在得了差事准备出宫前,就叫韩非喊到一边叮嘱过。原先早已准备好,传完旨后就回宫,哪想才将圣旨递出,就见梁玉琢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一个姑娘。那姑娘上前一步,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

    “劳烦公公了,还请笑纳。”

    太监们出宫给主子办事,无论大小,总是能得到些银钱打赏。塞到手里的荷包,叫那传旨太监下意识地掂量了下,顿觉不轻,当下眉开眼笑地道了声恭喜,乐呵呵出了衡楼。

    他本是没打算得这打赏的。毕竟韩公公早叮嘱了,这姑娘出身农家,不像那些世家姑娘知礼数,万一没给打赏也莫要摆脸色得罪人。可这会儿得了一荷包的银钱,当即就觉得韩公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人家虽说出身卑微了点,可这礼数却是一点儿也不少。

    衡楼因梁玉琢的手艺,这段日子以来,生意一直不错。后厨的厨子们也都各个拿她当块宝。原先只知道她虽是农家出身,可有个恋人在京中当官。没成想,对方身份竟然如此令人望尘莫及,一时间看着捧了圣旨的梁玉琢,一群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锦衣卫……指挥使?”家里有亲戚在锦衣卫当力士的厨子喃喃地开口,“我听人说,那人凶神恶煞的,不好相处啊。梁丫头怎么会……”

    “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那人强迫她的……”

    “先看上了梁丫头的容貌,然后看她家世普通好欺负,就诱拐人上京,接着再找天子赐婚……”

    这逻辑不通呐。梁玉琢装作没听见厨子们的议论,心里默默吐槽,拿着圣旨就先回了房间。

    一进屋,梁玉琢转身叫住鸦青:“我们如今身上还有多少银钱?”

    大雍有银号。自从收入稳定,并且时不时还创收后,梁玉琢就把富裕的银钱存进了全国流通的银号里。这趟出门,给梁秦氏和二郎留了足够半年生活的银钱,而她自己带着碎银子和几张银号的票子,就到了盛京。

    到了盛京,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少。好在梁玉琢早就留了一手,又很快动起脑筋赚了几笔。这么一来,身上的银钱反倒只多不少。

    鸦青低头想了想,很快报了一个数。

    “不知不觉间,我也是个小富婆了。”听到鸦青说除了银号里的钱外,身上还有两百多两,梁玉琢没来由感叹。

    她甫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个躺在床上差点烧死的贫家女。家里的房子都漏着风,就连老鼠也是瘦精精的吃不饱。可眨眨眼的功夫,她也算是发家致富,全部身家将近七百两了。

    钱有了,腰板就直了。梁玉琢忽然很想做点什么。

    “鸦青,你说,我们在盛京买个宅子怎样?”

    鸦青一时瞪大了眼。

    作为王都,历朝历代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是寻常百姓住的宅子,通常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盛京内的房价,如若摆到下川村去,那简直能买上几个宅子。

    “姑娘当真要买?姑娘是打算当陪嫁还是……”

    “是给二郎的。”

    鸦青没好问她为什么要给二郎在京中买宅子,想来到底是手足情深,不愿二郎在乡下蹉跎了,只是回头的时候,悄悄将这事告知了老三。老三转身又说给了钟赣。

    入了夜,梁玉琢沐浴罢,从屏风后绕时,发觉鸦青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唯独临街的那扇窗半开着。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到窗边,刚伸手要去关窗,一道人影忽的一闪而过,进了屋子。

    她收起短暂的惊讶,回头看向坐到桌边倒茶的钟赣。后者把随身带来的一包零嘴放在桌上:“西街新出的糕点,你尝尝。”

    “京里……不是宵禁吗?”她看了眼仍穿着官袍的钟赣,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牛皮纸包裹好的糕点,热热的,显然是刚出锅。

    “无妨。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梁玉琢只当钟赣话里指的是京中巡夜的士兵不敢对锦衣卫动手,丝毫不知,他眼下的胆大也是有了天子应允的。

    钟赣得天子青眼,故而行事素来胆大,就连这一次请求天子赐婚的事,也叫人目瞪口呆。天子虽早应允他的婚事,开国侯府不能插手,可从未想过叫他娶一个门第这么低的妻子。如若不是钟赣的再三恳请,天子也不会同意赐婚。而作为交换条件之一,钟赣已经在北镇抚司衙门里忙碌数日,丝毫不可空闲。

    “你打算买房子?”伸手捻过粘在梁玉琢嘴角的糕点屑,钟赣顺势抚了抚她的唇角,低声问道,“想把二郎接到京中?”

    捉弄自己唇角的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唇瓣,梁玉琢微微侧头,张嘴轻咬了一口:“嗯。二郎聪明,我想着接他来盛京。在这边找个学堂让他上学,要是这边的先生觉得他可以,就考童子科。若是不成,就多读几年书,然后回乡考乡试,再一层一层考到京中。”

    来到这个世界这几年,梁玉琢也大致了解过科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童子科这种类似于少年班的模式,她并不奢望二郎一考就能通,不过是当做练习让他试一试。正经的考试到底还是要看科举。

    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梁玉琢太清楚读书的重要性。一辈子当个面朝黄土的农夫不光不是梁秦氏的打算,更不是梁玉琢回答应的事。而盛京的师资力量自然要比下川村乃至整个平和县的要好,她想把二郎接来,为的就是这孩子以后的路。

    虽然梁玉琢没有说得太仔细,可钟赣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看着她说话时一动一动的嘴唇,俯身轻吻。糕点的清香和甜味,在勾缠的唇舌间肆意往来,还有澡豆的气味从她刚刚沐浴过后的身上传来。

    钟赣捧着她的脸颊,良久才松开,双唇离开时,彼此的唇角还有银线隐隐。

    梁玉琢被吻得脸颊烧红,整个人像是刚蒸过桑拿,热得头顶能冒出汽来,一双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又羞又恼地看向钟赣。

    这副模样平日实在不得多见,钟赣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吻了吻:“过两日休沐,我陪你上街去看看宅子。”

    话罢,又有些不舍地将人搂在怀中亲吻。他从前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和人这般亲近,可真喜欢上了这个姑娘,他才明白,为何他的那些同僚总会沉溺于胭脂红粉中。

    若是可以,真想将她拴在身边,时时刻刻带着,只要伸手,就能触及到这只绵软的手。

    几日后,钟赣果真休沐,早早就骑着马等在了衡楼外。身边停着辆马车,老三化作车把式,戴了斗笠坐在车前。

    梁玉琢从楼里出来,瞧见坐在马车上的钟赣,没来由一阵脸红。虽然那天过后,她又好几日没见着钟赣,可想起那天他最后是被老三在楼下学猫叫了半天才催走的,顿时觉得臊得慌。

    钟赣的脸皮却似乎早就在入锦衣卫后练成了铜墙铁壁,将天子钦定的未婚妻扶上马车后,直接翻身上马,带着人离开了衡楼。后头围观的百姓纷纷指点,却也没那么多的闲话好去议论人家未婚夫妻。

    盛京的房子的确很贵。

    在那天打定主意要买个宅子后,梁玉琢就托人在城中寻找打算转卖的宅子。这一找才得知,在大雍,能真正拥有自己宅子的人很少,大多是租房,尤其是在盛京,房屋租赁业更是发达。

    可这也是能理解的。一来,科举兴盛,士子们为了鱼跃龙门,很多都在盛京一待就是几年,可并不是待的时间越久就越能考上功名,不少人最后还是得灰头土脸的回去,或者得了功名去别处当官,那买房子就不现实了。二来是那些商旅,奔波不息,不会长时间停留一处,自然也不会特地去买什么宅子,即便是养个外室,那也用不着特别好的。

    梁玉琢托人问到的要转卖的宅子里,大多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段。可地段不好也就罢了,价钱也奇高,以至于她这会儿其实也不觉得钟赣陪着她看宅子,就能找着价钱合适,地段合适的宅子了。

    可想归想,合适的宅子还真就给遇上了。

    宅子的地段不差,离贡院近,因此周围住了些读书人,大多都是三四人共租了一个宅子,风气倒是不坏。钟赣能找着这个宅子也是个机缘,原先的主人是翰林出身,如今被派往别处为官,妻儿都跟着一道走,留下宅子和里头的下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就决定卖了,还能筹措到些银钱。

    钟赣将梁玉琢领到这儿,看了看这座宅子,再看了看算是附赠的几个下人,梁玉琢顿觉满意,只是价钱心里却明白怕是不少。

    那翰林四十来岁,膝下只有一个庶子,见梁玉琢岁数不大,却打算不小,又同钟赣看起来情投意合,当下摆手:“价钱好商量。我这宅子不大,下人也不多,梁姑娘若是看得上,三百两如何?”

    梁玉琢吃了一惊,当即明白这是看在了钟赣的面子上,特地少报了一些,忙扭头去看钟赣。后者微微颔首,并不开口。

    “那就多谢这位大人了。”

    手续自有人帮着去办,那翰林招呼着他们二人留下吃顿饭,才刚答应下来,忽的外头就传来了吵闹声。钟赣命老三去探探情况。老三去而复返,一脸坏笑。

    “怎么了?”

    没剥壳的花生被钟赣直接弹到了老三脑门上。

    老三嘿嘿一笑,满脸猥琐:“标下去看过了,隔壁正在捉奸呢。”

    一口茶没咽下,梁玉琢差点喷出。

    老三后面说的话,更是直接叫她和翰林满脸尴尬。

    “是继夫人带着人上门,把住在隔壁的侯爷外室给揪出来打了。听说,那外室肚子里刚怀了一个,被继夫人这么一闹,差点掉了,这会正闹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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