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孟宗的脚步有些虚浮,不仅如此,他的脸,他的身子,都是浮肿的。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挤成了两条缝,他喘着气,在小巷中奔跑着,“我是风沙渡少城主!快救我!”

    呐喊声在冷风中飘荡着,若是在一年前,风沙渡还有巡逻者,在贫民区执法,然而拜这位少城主所赐,贫民区没有任何油水可捞,撤去了贫民区的执法者,因此在这里,死个人,根本没有人会管,因此到了夜里,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不敢出来。冷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不安全,在漆黑的夜里,或许藏着危险。

    霍孟宗哀嚎着,他不时朝后边看着那个小仆,自己体内的元力被禁锢,稍稍运转,这心脏更是承受不住疯狂地跳动,简直要爆裂开一半。远古火赤蜂的毒素,岂容小觑?然而后边的小仆却有意放风筝一般,时徐时急,总和他拉开一小段的距离。

    “快开门!快开门!我是少城主霍孟宗,开门,我给你元石!给你丹药!”他拍打着一边的木门。

    里头两个刚睡下的汉子直起身来。“风兄,听到外边的动静没有?”

    另一个床榻上的男子侧了个身,不经意地说道:“听到了,什么狗屁少城主,老子还说是风沙渡城主呢!准是哪个醉汉胡咧咧呢,理会他作甚?明日还得去冥河捞冥器,早点睡吧。”

    “也是,人家堂堂少城主,怎么可能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估计是哪个疯子活得不耐烦了。”直起身来的汉子又倒头睡下。

    小巷里,已经敲了十几户人家的霍孟宗开始变得绝望起来,连呼吸都有些接不上了。他的脚开始有些发麻了,膝盖僵硬得难以弯曲,从后边小仆的角度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僵尸在蹦跶。

    一段百米的小跑步,对于没有修炼,甚至在家都不怎么爱走路的余庆来说,不是他不想追上霍孟宗,而是自己就那么点速度,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霍孟宗喘气,他更喘,所以才放长了距离,这样即便是喘得有些急促,在霍孟宗呼喊的掩盖下,没有什么声响了。

    霍孟宗确实被余庆一冲一冲的步伐吓到了,总以为后边那个小仆要上来和他拼命。他如今元力莫名其妙地被禁锢住了,所以不想和一个小仆拼命,他的命金贵,划不来。然而他并不晓得,后边那个小仆,命更加金贵。

    终于快到巷口了,只要出了巷口,应该有人看得到他,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希望,然而两只浮肿得和大萝卜似的脚,再也无法挪动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一般,扑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得能将地上的灰尘吸入鼻腔之中。

    然而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努力地往巷口爬去。然而才爬了几步,他的手就摸到了什么,是一个人的鞋。他朝后望了一眼,那个小仆还有五六米远。

    “救我!救我!”他死死地抓住那人的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不是说风沙渡中你就是天吗?怎么就求饶了?”声音之中充满了戏谑,一盏烛灯靠近,林秦缓缓蹲下来。昏黄的烛光却没有让霍孟宗感觉到温暖,因为他从话语中听不到任何的想要帮助他的意思。

    “给你,这是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全给你!”他将骨戒从手指中摘下,交到林秦的手里,“求求你,我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了,如果不够,事后我会找我爹,一定给你足够的回报,求求你,救我!”

    林秦拿着那枚骨戒,不在意地把玩着,冷笑道:“你觉得单单是这个,能留下你这条狗命?来,抬起头来看看。”

    黑夜之中,烛光照在林秦的脸上,掩映着那冷峻的脸庞,霍孟宗浮肿得了脸上,那两丝眼缝终于努力睁大了些许。“你……是你!”霍孟宗瞳孔一缩,惊讶地连嗓子都嘶哑了,全身颤抖地看着林秦,这个被他和两个护法追了三天三夜的少年,竟然……竟然没有死!

    哗!

    一张破旧的草席盖在了霍孟宗的身上。

    “林小哥,总算……总算……”

    林秦看着气喘吁吁的余庆,烛光掩映着自己的脸庞,他微笑道:“狗已经虐完了,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一柄生锈的铁剑缓缓的挪动到草席上。下边的霍孟宗疯狂地挣扎起来,却被林秦一脚踩住了头,那柄长剑刺入。

    “唔……唔……”草席下边传来闷哼声。林秦不做声,杀狗,不需要讲过多的话,因为他是畜生,你是人。你见过杀猪的屠户对只猪碎碎念吗?并没有吧。

    那么接下来,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只需要一剑。

    一剑。

    又是一剑。

    血晕染开来,草席殷红,直到底下没有了动静,林秦才放开那生锈的铁剑,很平静地说道:“我们该走了。”

    余庆第一次有些敬佩地看向林秦,道:“小哥挺淡定的呵。”

    “你不也一样?”

    一边的大黑狗窜出来,有些耀武扬威地说道:“就你们俩屁话多,要是多放点毒,早就死屋里了,还用得着你们出手?弱鸡。”

    林秦笑道:“那样死,不觉得太便宜这条狗了吗?给他点希望,再让他绝望,这样才对得起我的这份仇恨,你觉得呢?”

    大黑狗摇着尾巴,“快找个地儿,老子饿了,老子要吃饭!”

    “……”

    两人走出深巷,朝那繁华的夜市走去。杀人于隐巷,藏身于繁华,显然,一切都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

    过了些许时间,小巷之中才又有动静。余家客卿拎着两个护法的尸首,扔在草席的边上,道:“还好看着,不然这俩小家伙真以为自己能上天呢。”

    余家的三叔爷眯缝着眼,道:“和庆小子在一起的那个,没准真的能上天。”

    “三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都把神魂掐灭了,免得斩草不除根,留下口舌。”天川余家,做事情要么不做,做就得做绝了。三人的神魂都被掐灭得干干净净,即使想找凶手,也是一桩无头案了。

    风吹凉,两个轮回境,一个清心境,就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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