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白站立当地,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抬起食指送入口中,轻轻咬破,挤出一滴血,就要滴入那黑气凝成的碗中。

    “不,郑公子,你不要这么做,这是胜地对我等的一个考验,你这么做了,就是离经叛道,误入歧途,一定会后悔的。”

    一道清音突然响起,止住了就要滴血入黑碗中的郑东白的动作,出声阻止的人,正是崔清妍。

    郑东白闻声抬头,朝着崔清妍这边望了过来,看到对方眸中的急切担忧之意,心中不觉一慰,清妍小姐还是关心我的。

    不过他心意已决,崔清妍的话,并没有阻止他行险一搏的决心,最终他还是抬起咬破的食指,对着黑碗运气一逼,腥红的一滴鲜血就此掉落黑气凝成的碗中。

    鲜血掉落黑碗的刹那,洞口处的那团黑气又是一阵急速剧烈的翻滚盘旋,仿佛在表达宣泄某种欢快的情绪。

    不远处,看到对方最终还是献祭了一滴血,崔清妍轻叹一声,其他人也都是神色动容,心思各异。

    站在黑碗前的郑东白此刻面上却闪过一抹异色,在自己的这滴鲜血滴落黑碗中时,他就立时感觉到,先前那种临身的巨大无形威压刹那消散无踪,全身豁然一阵轻松,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感觉到从洞口传来的巨大阻力。

    他抑制住心中的狂喜,试探着向洞口迈步走去,一步又一步,慢慢的接近到洞口,而原先本该出现的让人难越雷池半步的强大阻力却真的不再出现。

    看到他一步一步的接近洞口,场上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走向洞口的郑东白的身上,屏息注目,心中盘旋的都是同一个念头,他真的能够走进洞中去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任何异状发生,郑东白的身形一步一步向着洞口接近,最后直接就这么走了进去。

    当郑东白的身影没入洞中的黑暗之中,彻底消失不见时,场中众人才如梦方醒,起了一片哗然骚动。

    郑东白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成功了,事实证明,只要依着岩壁上的吩咐,献祭一点血,就可以进入这白鹿洞胜地之中,面壁参悟了!

    一时之间,一众人都疯狂了,脑子里除了效仿郑东白,献祭一点血,进入白鹿洞面壁参悟之外,再没有了其它的念头,什么加入赤心门,离经叛道,欺师灭祖的顾虑,一概都抛到爪哇国,不见踪影了。

    在那半空悬停的黑气凝成的碗前,一下子涌上来众多人,大家都你争我夺,唯恐落了人后,纷纷迫不及待的咬破食指,滴血献祭,场面一时混乱不可开交。

    “大家不要上当!这只是一个考验,他郑东白离经叛道,误入歧途,虽然进入了白鹿洞中,但想要面壁参悟,有所收获,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邪心魔经乃是上古失传的异端邪说,为诸圣所立的文道正统所不容,大家不要受一时的蛊惑,误入歧途了……”

    看到眼前混乱的场面,陷入疯狂的人群,崔清妍又大声疾呼起来,妄图唤醒陷入迷途的众人,但此刻众人已经失去理智,陷入疯狂,满脑子所想的只是尽快滴血献祭,进入白鹿洞中面壁参悟,其它的什么都是顾不得了,她的呼喊终究是徒劳的。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上前去滴血献祭,最后也都顺利的进入到了白鹿洞中,只有江云,崔清妍两人,还留在洞外。

    起先江云还有些信心,认为这是一个考验,这些人都误入歧途了,但等所有人都滴血献祭,进入白鹿洞之后,他的信心又开始动摇起来。

    不管怎么样,众人都进入了白鹿洞,而他和崔清妍却不得其门而入,他们这算什么呢,算通过了考验?有这么被拒之门外而通过了考验的么,若是这样,这通过考验也实在太没意思了。

    “清妍小姐,我觉得我们可能误解了……”在其他所有人都进入了洞中,可能已经在面壁参悟,而他们却只能空等在这里,还要继续承受着难熬的无形威压,最后江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的意思是……”至此崔清妍内心也是有些动摇的。

    江云正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管怎样,我们要想办法进入洞中才是最重要的,始终被阻在洞外,进不到洞中去,就是失败,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说是通过了考验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也要像其他人那样,滴血献祭,加入这邪心门,从而进入白鹿洞中?”崔清妍语气有些不善的问道。

    江云道:“我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使这样,只能能够进入白鹿洞,又有何妨呢。”

    “你认为这是小节?”崔清妍依旧语气不善的质问。

    江云道:“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真的加入什么邪心门,这所谓邪心门早就湮灭无存,这都不过是一场虚幻,即使如此,逢场作戏又有何妨,只要我们把它当作一个游戏,不要太当真就是了。”

    “只把它当作游戏,不要太当真?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崔清妍冷哼一声,又肃然道,“即使当真是一场游戏,那你我也不可作出对前圣先贤任何大不敬的举动,滴血献祭,加入邪心门,就是离经叛道,对前圣先贤的大不敬,要知道,你我现在所有的才学,修为,都是前圣先贤留给我们的,我们没有资格对前圣先贤有任何的亵渎无礼的举动,即使是游戏,也是不可以的。”

    听着对方义正词严,掷地有声的话,江云也是一阵哑然无语,

    “我问你,为什么非要进入白鹿洞,”崔清妍并不打算就放过他,又继续质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江云苦笑一声,心道这还用说吗,不进入白鹿洞,那我等辛苦进山,跑这一趟是干嘛来了。

    似是听到他的心声,崔清妍又慢悠悠的道:“在清妍看来,这白鹿洞并非非进不可的,若是顺应天道,合乎礼义,这白鹿洞我等自然要进,若是违逆天道,弃绝礼义,那这白鹿洞不进也罢,我等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江云不得不佩服对方,好像自己又一次被对方说服了,虽然心中还是大有不甘。

    崔清妍瞥了洞口一眼,又似安慰对方道:“也不必太着急,再等等,也许就会出现转机的。”

    江云也没再多说什么,除了继续等,他也找不出什么其它的办法。

    不过令两人失望的是,之后并没有任何异状发生,进入洞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想必他们也都在忙于面壁参悟,而被挡在洞外的两人,也一直不得其门而入,那洞口的阻力依旧如故,两人试了多次,都是徒劳无功,难以越雷池半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日暮黄昏之时,两人身上承受的无形威压终于如潮水般散去,让一直在这无形威压下苦苦煎熬的两人自是大松了口气,仿佛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拼杀,逃出生天一般。

    两人随后又试着接近洞口,却发现只要接近到洞口三丈之内,阻力依旧出现,把他们挡在门外,难以越雷池半步。

    对此两人自又是大为失望,不过不管怎样,没有了那令人煎熬的无形威压,总归是一件好事。

    既然进不到洞去,两人也不肯浪费这进入福地中的宝贵时间,索性就在洞外打坐修行,总是有一点效果的。

    即使不能进入到胜地遗迹之中,但在这福地中打坐修行一天,也抵得上外面数日苦修之功,这就是福地的妙处所在。

    不过,进入打坐状态的江云,却一直感觉心绪不宁,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窥探着自己,等他睁开眼时,转目四顾,却只见四下空山寂寂,除了不远处同样在闭目打坐的崔清妍之外,并不见其他的人影和异状。

    最后,他的目光不由落到了洞口那团依旧在盘旋缭绕不定的漆黑发亮,浓如墨汁的黑气上面,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莫非在窥探自己的,就是这团黑气。

    这个念头一升上来,让他浑然有毛骨悚然之感,对着那团黑气看得久了,就越发觉得其中好像真有一双眼睛,在窥探注视着自己,而那目光中,充满了恶意和贪婪。

    他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事实是他确实是胆怯了,害怕了,根本无法再继续打坐修行下去,在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惧支配下,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朝着崔清妍那边逃了过去。

    他的异状很快就引起了崔清妍的注意,睁开眼来,看到一脸惊慌失措的对方,也是吃了一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他如此模样,在她印象中,还从未见到过对方这般惊恐万状,神形狼狈的,即使当初在来此的路上,遇见那刺蜂群也没见他这般慌乱失态。

    “江公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抬头四顾,却发现山野寂寂,一切安静如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逃到对方身前,江云似乎安心了一些,定了定心神,目光又向着洞口的那团黑气望去,神色又是为之惊惧。

    顺着他的目光,崔清妍也看到了洞口的那团盘旋缭绕不定的诡异黑气,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问道:“江公子,到底怎么了?”

    江云指着前方,露出又惊又怕的神色,道:“清妍小姐,你有没有种感觉,洞口的那团黑气,一直在窥探注视着你?”

    崔清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洞口的那团黑气,虽然觉得那团黑气确实诡异古怪的很,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啊,难道你有这种感觉?”

    江云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道:“我就有种感觉,它一直在窥探注视着我,怎么说呢,那是一个饥饿,贪婪,邪恶的怪兽,而我呢,就是它眼中欲择人而噬的猎物……”

    “清妍小姐,帮帮我,我真的感觉,自己就要被它吃掉了,我不想被它吃掉,我该怎么办,清妍小姐,你帮帮我……”

    心底再次处于一种极度恐惧之下,他语无伦次的失态的大喊了起来。

    看到对方一副惊恐万状,见了鬼的样子,崔清妍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又想起先前在竹林中的一幕,不由就想,这人有时候狡猾奸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有时候又还真是个天真幼稚的大孩子啊。

    她便安慰对方道:“江公子,你想多了,这只是你的一种错觉,大概是身心疲乏所产生的幻觉,你不必去多想,静下心来,好好的打坐歇息一会儿,就一切好了。”

    她的这番话看来作用不大,江云依旧带着十分不安的道:“清妍小姐,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那团黑气十分的诡异,古怪吗。”

    对方说的,崔清妍确实也是感觉到了,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便又安慰道:“那应该不过就是守护胜地的一种幻象罢了,不必去多理会的。”

    真的只是一种胜地的幻象?可是为什么我心底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被它盯上,成了它眼中的猎物,直想逃得远远的?若有可能,江云此刻真的想不管不顾的掉头下山而去,但他若这么做了,恐怕就真的成了一个大笑话了。

    “清妍小姐,我,我待在这里,你不反对吧。”过了一会儿,他又期期艾艾的道,不管怎么说,离对方近一些,让他感觉更安心了一些。

    崔清妍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没再理会对方,重新闭目养神起来,心中却有些不平静起来,暗中猜疑道,这个品行低劣的登徒子,他不会是故意装作害怕,以此接近,有什么图谋?若是,若是他当真有什么不轨举动,我该怎么办?呸,这还用想么,他若真有什么居心不良的不轨之举,我定然要给他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一脚把他踹下山都是便宜了他的……

    她正在这里胡思乱想,想到可恨处,咬牙切齿起来,这时从旁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张开眼回头一瞧,不由的又哭笑不得,只见刚才还惊恐万状,惶惶不安的某人,此刻已经倒在一边,就此沉睡过去,进入梦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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