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贾琏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薛蟠的神色,见此情景,有些忐忑的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道:“这事情总算解决了,我之前是猪油蒙了心,今后定然会凤姐儿好的——”

    “解决了?”薛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贾琏,颔首说道:“解决的是尤二姐这个外室,与你有什么相干?”

    贾琏一愣,看着面前的薛蟠问道:“那、那大兄弟的意思是?”

    薛蟠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我听说凤姐儿为了支撑府上的日常用度,经常私底下变卖嫁妆,可有此事?”

    贾府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倒是邢夫人开口说了一句。“既是她私下的举动,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薛蟠看了王夫人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东西都当出去了,钱也花干净了,现在来理论知道不知道的,还有什么要紧。不过堂堂的国公之府,居然要靠着孙媳妇的嫁妆钱度日,自己的夫婿和公公、叔叔一行人非但不体贴,竟然还联合起来,置外宅的置外宅,送侍妾的送侍妾。传将出去,倒也是件十分出彩的事情。”

    贾母脸色一沉,主动问道:“依小侯爷之见,此事又该如何处理?”

    “我薛蟠虽然是个不怎么讲究礼数的人,但是也从未听说过夫家没倒,竟然就要孙媳妇来凑钱养家的。若说凤丫头如今是主事的太太那也就罢了,可是细细算来,凤丫头的身份是孙媳妇辈的,再往下兰儿那一辈还没说亲,她却是最小的也不为过。如今虽说管了一些府中的事情,左不过是发个月例,搬个尺头之类的杂事,到底也不是正经掌着库房账册的。”

    薛蟠说到这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王熙凤一眼,“我母亲向来就和她说过,女子在婆家过日子,最要紧的可不是看家置财,可她往常也不怎么听。要不是今次实在被你们府上的男人欺负狠了,我们还不知道她倒贴着嫁妆养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薛蟠说着,神情略带讥讽的看了一眼邢夫人。“饶是这么搭三搭四的,府上还有风言风语说她将公中的财物都挪到娘家去了。我竟不知,我薛家和王家竟沦落到了此种境地。还靠你们贾家来接济了?”

    贾府众人听见此话,又是臊的一阵脸红心跳。

    那邢夫人讪讪的砸吧两下嘴巴,不清不楚的说道:“你说凤丫头当了嫁妆补贴公中,又没人瞧见。谁知道是真是假?”

    薛蟠看了邢夫人一眼,冲着王熙凤说道:“当年你出阁之时,王家给你置办了多少嫁妆,自然是有嫁妆单子的。既然话说道这个天地,你如今便将嫁妆单子拿出来对对。我听平儿说,这么多年你变卖嫁妆,自然留了好多当票,都由她收着呢!如今也都拿出来吧!咱们一一对照,不怕说不明白。”

    王熙凤经过贾琏一事,此刻脑中一片空白。若不是仰仗着薛夫人和薛蟠为她撑腰,恐怕现如今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现下听见薛蟠这么说,立刻顺从的点了点头,和平儿说道:“听从薛大兄弟的吩咐。”

    平儿见状,也不理会堂内其余人的脸色,低头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带着一群粗使丫头和婆子走了进来,当中有人单个捧着房屋田舍地契,也有三四个人合起来抬着箱子进院儿的。平儿吩咐众人将十来个箱子放在荣庆堂的院里,自己捧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

    薛蟠站在门口,踩着门框子看着外面那十来个箱子,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平儿,我是叫你将凤丫头的嫁妆单子并嫁妆一道搬过来清点。你怎么就拿了这十来个箱子糊弄我。”

    平儿轻叹一声,端着托盘走到了薛蟠跟前说道:“当年奶奶进府的时候,嫁妆队伍赫赫扬扬铺了几近十里,街道两旁来看热闹的百姓谁不羡慕。当中箱笼物什又何止百余件。可惜这么多年典当下来,饶是我百般拦着阻着,也就只剩这些了。”

    平儿说着,抬起一只胳膊摸了摸眼睛。“奶奶好强,平日里做事自然严厉苛刻了一些。又爱面子。府里这几年也不见曾添的进项,可是丫鬟婆子并所有使唤的小厮长随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从主子到奴才,哪张嘴不吃饭。即便是奶奶想着减省,堂堂国公府,又能减省道哪里去?”

    “多省俭了,外人笑话,老太太太太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可倘或不省俭,早些年还好,自元妃娘娘省亲建了大观园后,宫中那是越发的入不敷出,奶奶没法,只得将自己的嫁妆全都变卖了。”平儿说着,从托盘中拿出两本册子递给薛蟠。“这里头有一个是奶奶当年嫁进来的嫁妆单子,还有一个是如今剩下的。还有的便是奶奶这些年当出去的当铺票子。”

    平儿轻叹一声,语气复杂的说道:“一言难尽啊!”

    薛蟠先是拿起嫁妆单子略略翻看了一次,又拿出如今的册子细细对比了一番,然后又信手拿起茶盘内的当票翻看,这才拿着一摞东西走到贾母跟前,轻声笑道:“我还真得谢谢你们府上的男人们,要不是他们,我还当真不知道,凤丫头在府上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贾母默然不语,拿起茶盘上的账册一一翻看,最后沉声说道:“这件事情老身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老身发誓,断然不会让凤丫头受这么大的委屈。”

    薛蟠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意将册子扔到一旁,开口说道:“你我也算不上是外人,说这些个客气话也没必要。我只说一件事,自古以来可没听说过孙媳妇拿钱养家的道理。老祖宗是否也该给王家和薛家一个交代?”

    贾母默然半晌,含糊不清的说道:“其实贾琏是大房长子,这荣国府早晚也就是他们夫妻两个的。要认真说起来,凤丫头这钱也不算是白花。”

    薛蟠嗤笑一声,伸手打断了贾母的话,摇头说道:“这些我且不论,毕竟这爵位还没落到贾琏的头上,说什么都嫌太早。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贾家必须将凤丫头的嫁妆补回来。”

    贾母默然半晌。叹息说道:“正是正理,应该的。只是我们府上如今情形你也知道,着实拿不出这些钱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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