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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裴定在京兆太始楼,正听着侄子裴前说着京兆的情况。

    裴前的样貌最似祖父裴光,凤目微微上挑,有说不出的风流恣意,只可惜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生生添了两分不可亲近。

    时隔三年,叔侄二人再次相聚在太始楼,彼此心中都颇有感慨。

    裴定心里想:小钱儿越来越面瘫了,难怪得了“冷郎君”的外号,小钱儿明明是很暖的……

    而在裴前看来,五叔的脸色则比过去苍白了些,看起来仍是病弱。难怪祖母提都不提五叔的亲事,还是少泄精气为好。

    裴定略笑了笑,道:“在心里说我什么了?看来你挺闲啊,晚上以蝇头小楷再抄一次《帝鉴》。现在先说说京兆的情况吧。”

    裴前脸色不变,心里默默想道:五叔,其实我一点都不闲啊,我刚才心里什么都没有说,求《帝鉴》不抄行吗?求不用蝇头小楷抄行吗?

    然而,他嘴上却回道:“侄儿知道了,会抄好给五叔过目。随着钱贯辞官及钱皇后出冷宫,京兆的局势便有些模糊,皇上并未有什么举动……”

    裴前在京兆,表面是来京兆国子监求学兼展示纨绔的,实则是为了收集京兆的消息。

    国都这个地方太重要,总要有一个重要的裴家人镇守。

    但这一次,裴前没有想到五叔会亲自来京兆。见到裴定,他立刻便醒悟钱贯辞官所代表的意思,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钱贯已举家离开京兆,听说返回了山东道的祖地营州。

    但是,他的离开,并没有平息京兆的波动,反而更令朝官惴惴不安,一时竟没有人敢去争户部尚书这个职位。

    被钱贯把持了那么久的户部,谁都不知道现在水有多深。钱银乃天大的事。没有相当本事的官员还真不敢去接。

    裴定继续问道:“钱贯为何会突然辞官?此事与钱皇后有关?”

    “侄儿想应该是。钱贯刚递了辞官奏疏,皇上就下令将钱皇后放出冷宫了。宫中所传出来的消息是,钱贯之妻黄氏曾进宫见过钱皇后,具体说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裴前详细回道。

    钱皇后已经进了冷宫,黄氏还能见到她,想必是得了皇上允许。

    怪了,皇上为何要让黄氏进宫?究竟黄氏与钱皇后说了什么?钱贯辞官保钱皇后的原因,是什么?

    裴前不过说了几句话。所带出的迷雾却一点也不少,令裴定脸色渐渐凝重。

    裴前依然说着京兆的情况:“之前和钱家交好的人家,都陆续离开京兆了。这一次竟没有人知道钱家消息。不过侄儿倒听了一个传闻,道是这一切和厉平太后有关。”

    又是和厉平太后有关?厉平太后宾天三年多了,怎么还会与她有关?

    原来,是和厉平太后留下来的东西有关。

    大宣朝早有传闻,道厉平太后手中有一支厉害的暗卫。这支暗卫人数不详,只知道曾为厉平太后立下奇功,诛四王、平南侵都有其身影。

    厉平太后宾天之后,这支暗卫便消失了。但在半年前。京兆出现了疑似这支暗卫的痕迹,陆陆续续便引起了那么多事情。

    半年前……孟家遭灭门,季庸被追杀,随后叶雍入河东,后来钱贯辞官、钱皇后出冷宫,这种种事情,就因为疑似暗卫?

    裴定忍不住嗤笑一声:“一支暗卫就有这等威力?”

    裴前点点头,道了句应该是这样。他和家中谋士分析过后,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所以鸿渚体在河东现世,皇上最宠爱的顺妃便去了河东?呵呵。

    裴定声音微凝:“不过一支暗卫而已。就带出了这么多风雨。就算厉平太后手中有这支暗卫,到现在也剩不了几个人吧。”

    当年厉平太后诛死亡平南侵的场面,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却很清楚有多惨烈。

    立下不世之功。就必须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在裴定看来,厉平太后宾天后,那支暗卫应该也不在了。

    可是,现在这支暗卫出现了,引起了局势动荡。

    怎么想,都觉得迷雾重重。遮住了大宣的局势,裴定现在无法下判断。

    裴前想起了什么,继续道:“谁都知道,厉平太后和钱皇后感情深厚,比与皇上的感情还深厚。侄儿想,钱皇后出冷宫,莫不是一个诱饵?”

    不无这个可能。只是这个诱饵是为了钓谁呢?厉平太后的暗卫,或许是……韦君相?

    现在统统都不知道!

    “那么钱皇后在宫中情况如何?顺妃从河东回来之后,如何?”裴定问起了宫中的情况。

    裴前感到有些惊奇。五叔问起钱皇后就算了,为何特意问起顺妃?

    这不像五叔的风格啊……

    但他还是立刻回道:“钱皇后虽回到了坤宁宫,但掌管后宫的仍是贺德妃。顺妃听说大病了一场,不知怎么的就失了宠。现在魏家急得很,不断想办法帮她复宠。”

    他怎么知道裴定之所以有问,只是想到了郑衡?郑衡设了映潾别院的局,总要最后收尾才是。

    这个尾,裴定表示略满意。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在房间内继续响起,裴定叔侄的一问一答,将京兆的局势缓慢摊展开来。

    到了最后,叔侄二人俱是沉默。哪怕说了那么多,京兆的局势依然看不清楚。

    圣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但对普通人来说,大国局势又岂能当成一盘菜?

    半响过后,裴前提及了韩曦常,道:“五叔,韩大人打算提早致仕了。您既然来了京兆,倒可以去看看他。”

    裴定应允,随即便给韩曦常下了邀约的帖子,请他来太始楼宴饮。

    韩曦常乃河东晋州人,与裴定算得上同乡。再者,裴定的老师大儒王谟曾对韩曦常有知遇之恩,对裴定的邀约,韩曦常欣然应往。

    太始楼内,韩曦常已经灌了不少酒,话语絮絮不断,听得出心情相当愁闷。

    他仍是礼部尚书。这个官位对一般人来说,能得到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但对他来说,并不如此。

    他是一力主张至佑帝亲政的人,早几年甚得只有帝看重,但也是早几年。

    这几年来,叶家、王家和谢家逐渐势重,叶献、王元凤和谢惠时这三人把持中枢三省,成了至佑帝看重的朝臣。

    相比之下,韩曦常所得的帝恩就少多了。至佑帝亲政四五年了,韩曦常还是礼部尚书。

    不升,便是降,这已说明了很多意思。难怪韩曦常郁郁不得志。

    听了韩曦常这些苦语,裴定便说道:“既如此,韩大人不如尽早致仕。”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人啊,总会恋栈权位,退后一步都是舍不得,像钱贯那样的人,毕竟太少……”韩曦常感叹道,再次端起酒一杯而尽。

    听到韩曦常提及钱贯,裴定只是举起酒杯,并没有接话。

    韩曦常许是喝多了,打了个酒嗝,道:“你道钱贯为何要辞官?这事,我倒知道一星半点。”

    这一次,裴定笑了笑,回道:“愿闻其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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