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淼手里捏了一把白子观察棋局,棋盘上黑白二子错落有致、泾渭分明。
    她与姬若离的棋艺,总是棋差一招,他刚才落了一子,须臾之间,斗转星移,他们之间的胜负已分。
    多做挣扎已是无意,她将手中白子撂进棋盒中,从一边扒拉了流觞剥好的瓜子仁儿,测了身子面向流风。
    她一颗一颗的捡着瓜子仁吃,一面扬了扬眉,“所以,你被我大哥抽了?”
    “我要是真的被大少爷抽了,您还能见到我吗?”
    流风苦着脸走到姬若离身侧,他怎么觉着,这小少爷让他偷听墙角是假,借着大少爷的手教训他才是真的。
    “说的也是。”唐淼点了点头,复又叹了口气,“就是无趣了些。”
    看来,他没被大少爷抽,还可惜了?
    流风敢怒不敢言,他不就是那天晚上拿着剑指着她了么,都这么些天了,他不仅被唐家人折磨,还被她消遣、差遣,这火气怎么就不见降呢?
    唐淼扫了一眼棋盘,每每和姬若离下棋,输的总是她,也是无趣了些。
    她将手中最后留着的一颗白子掷入棋盒中,流觞会意上前收拾了桌子,又重新换上了一盏新茶和各色糕点。
    糕点还是之前红缨拿来的,有不少是唐毅爱吃的,唐毅如今被疯丫头带走,不知去了哪里,她倒是可以吃独食了。
    她夹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馥郁芳香、软糯甜腻,可却少了唐毅跟她抢食的热闹。
    她拿起一根银箸,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拉着桂花糕,在上面留下一道一道柱形的印子,“你在我大哥那儿,都听出啥了?”
    流风回道,“听慕容将军的意思,他会在唐将军离京后,进宫去面见圣上,促成两家联姻不变。”
    爹爹离京后进宫……
    唐淼手中筷箸一顿,深深的陷在桂花糕中。
    这几日,一直未曾见到爹爹的身影,慕容伯伯又如此说。
    想来,这所有的事都是瞒着爹爹的。
    她细细想来,这边关的加急文书,来的倒还真是巧,不然此刻,唐家非得天翻地覆不可。
    浅黄色的茶汤里,飘着几根牙尖儿,碧绿碧绿的,她盯得有些出神,半晌,竟是冷声讽道,“大人的世界还真是无聊!”
    她握着银箸的手上一紧,覆上来的手很大,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一点一点的将温度传递到她的手上。
    她指尖一松,任凭银箸滚了出去,她一抬眸,姬若离担忧的视线便撞进了她的眼眸深处。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颚,她精致可爱的脸庞仿佛是上天的杰作,让人挑不出意思的错处。
    她分明是个可爱稚嫩的孩子,可眼中多变的神采,总让人看不透,又让人渐渐沉沦其中,让人忍不住着迷。
    他眉梢轻轻一扬,清朗的声音中透着些蛊惑,“唐小七,有时候,我宁愿你不是这般的聪明。”
    “阿离哥哥,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
    唐淼轻笑间又道,“单纯是会死人的,这个道理你比我明白!”
    生在唐家虽比姬若离生在皇室要好,可若是单纯了,真的会出大事的,当然,像她这样的伪白兔也不错。
    姬若离盯着她微愣,继而放声大笑,“哈哈哈!”
    唐淼不知道他忽然间笑什么,看怪物一样的盯着他,只听他继续道,“确实,不过单纯如你,刚刚好,小心藏好你的兔子尾巴。”
    擦,这小鬼会读心不成!
    “那还真是多谢阿离哥哥提醒。”
    唐淼用纯良的笑容掩藏自己内心的惊恐,“那啥,我忽然想起来,我有本书没看完。”
    她迅疾的转了身,只觉自己一颗小心脏从刚才姬若离提醒她开始,就一直跳的厉害,就好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人窥见了一般。
    所以说,在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的人,最是讨厌,这小鬼才多大,道行就这么深厚!
    她回房取了本佛经,看了两页,内心的震惊和吐槽已经平复了很多,她唤来流觞吩咐道,“流觞哥哥,去打听一下,鸿儒学院的考核内容都有哪些。”
    唐淼离开时虽然在笑,可那笑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流风忍不住问道,“主子,您是不是又惹小少爷不开心了?”
    他虽然没听明白主子和小少爷在打什么哑谜,可要是主子真惹了小少爷,他每次都逃不了被打击报复的后果!
    姬若离不置可否,他嘴角擒着笑,“戚冥,去查查张放的水平如何。”
    戚冥疑惑道,“主子,您查张放这样的小人物做什么?”
    他的视线投向远处,唐淼的房门开着,她正拿着本书看,一张小脸上透着几分的认真,他嘴角笑意尤盛,“有人要伸手帮忙,我们当然要送份礼去,才有好戏看不是吗?”
    戚冥愈加听不懂,亦不再纠结,颔首道,“属下这就去。”
    姬若离起身回屋,唐府下人已经将偏房收拾妥当,偏房和唐淼的屋子很近,只隔了十几步远。
    流风将他们带来的行李取出,一一摆放搁置,他一面收拾,一面道,“主子,慕容将军临走时,对大少爷说天麟时局不似表面那般的简单,听他的意思,他身后似乎有一个可以与天麟帝君相抗衡的力量。”
    他扬了扬声,似乎来了兴趣,“呦,天麟竟有如此趣事?”
    流风点了点头,忽转身向姬若离请罪,“小少爷虽机敏,但毕竟年岁还小,所以属下私自作主,没有告诉她,还请主子责罚。”
    “这事儿你做的对。”
    他从桌上拾起清霜剑,仔细的端详着上面的蝴蝶挂坠,“她的单纯不是用来算计这些无聊的事情的。”
    “主子?”
    流风奇怪的盯着姬若离,小少爷哪里单纯了,而且,天麟时局无聊的话,什么才是不无聊?
    姬若离笑着看他,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例如算计你,就不算无聊的事!”
    流风忍不住惊呼,“主子!”
    这还是他主子吗,为了小少爷心都偏成什么样儿了,连自己的属下都不要了!
    姬若离并未理会流风,他抬步走到书案前,将清霜剑挂在了一边儿的书架旁,蝴蝶佩的流苏勾在了雕花空隙中,他耐心的将它们都捡了出来,呈自然下垂状。
    他整理完之后,颇为得意的侧身询问,“流风,这剑放这儿怎么样?”
    书案搁置在进门的右手边,在书桌的侧前方,姬若离将清霜剑悬挂在书案的内侧,只一抬头,就可以清楚的看见清霜剑,和那金灿灿的有些扎眼的蝴蝶玉佩。
    明晃晃的阳光射进来,金蝴蝶更加的刺眼,和清霜剑愈加的不搭调。
    他看了看姬若离一脸笑眯眯的神情,默默的别过身去,只觉主子这眼光最近是越发的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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