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别去了,回家吧。”女人叼着烟坐在床边,一边整理着手中的弓弩一边说。

    床上躺着一个英俊的男人,听了这话,摆出一张惨兮兮的脸哀叹道:“现在回去,家里不得把我扒层皮啊!”

    女人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那怎么办,我要跟着他们,照顾不了你这个拖油瓶!而且家里很快就会派人来,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床上的男人一脸无赖相:“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

    女人将弩箭一支支的装好,绑在身上,翻了个白眼道:“你爱回不回,我要走了!”说着就要出门。

    男人见她要走,马上谄笑着央求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还是个伤员啊。”

    女人站在门口说:“我不管,反正我要走!”就打开门走了,走到一半突然回身说:“再动我的弩箭,就等着背后挨刀吧!”说完就把门很响亮的关上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苏训正在玩手机,见我醒来就伸出一只手,帮我整理一下头发,跟我说:“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够长啊,已经过了昆明,马上就到玉溪了。”

    我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晃了晃依旧昏沉的头,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口中干渴,四肢无力。苏训递给我一瓶水,我拿着一口气喝了半瓶,总算感觉好过了一些,就问道:“怎么又到玉溪了,不是说到昆明就休息吗?”

    苏训接过我手里的半瓶水,喝了几口才说:“到了昆明前面的车也不停,后来打电话来说是他们又改主意了,决定先到了地方再休息,我出来时带了点面包,你先吃点吧,一会儿应该会停车吃饭。”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赶得这么急,看来龙王爷很生气啊,看着苏训递过来的面包,顿时没了胃口,就摇摇头推说自己不饿。其实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饿还是不饿,算来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可是伤口的疼痛和麻药已经使我的感觉迟钝了,再加上这一路的颠簸,我只觉得有些恶心。更何况我身上的这几根针这么长,一直在我体内,估计胃袋和肠道早就穿孔,吃了也白吃。

    过了一会儿,就到了玉溪,车队就在服务区附近的小饭馆前停了下来,苏训扶着我下了车,其他人也陆续下了车。饭馆本来就小,我们人还多,一下子涌进来,本来空着的小饭馆突然变得满满当当,显得十分局促。我们落座之后,苏训在边上点点我的手背,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路都是精壮男子,只有三个女人,都穿着各色的冲锋衣登山裤,几乎分辨不出性别,然后我就看到了苏训示意的人。

    他是除了五个家主之外唯一的老人,与家主们坐在一起,身边跟着一个少年。他醒目的原因是他的年龄,这五个家主虽然也很老,但是估计只有六十多岁,可他看起来几乎有一百多岁,已经老的像一只核桃一样全部皱在了一起。苏训神秘的冲我眨眨眼说:“他就是苏敏。”

    苏敏!他居然是苏敏!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连他都来了,看来这次一定是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我心里叫苦道:“完了完了,这一次绝对在劫难逃,有他在,二叔即便想救我也不成了!”

    苏敏是苏家活着的传奇,也是这五家上任家主中唯一还在世的一个。据传此人早年家贫,他所在的家庭连苏家本家都不是,所以并没有学医,而是去找门路当了日伪警察,后来又去混黑社会、做山贼。这两个工作乍看相反实则并不矛盾,在东北尤其是黑龙江,民风彪悍,向来警匪一家,有小混混去考警校,也有警察退下来去做生意收保护费,苏敏在三十岁之前都跟苏家几乎毫无瓜葛,自行其是。

    可是后来,他在社会上闯出了自己的名堂,就带着人闯到苏家主家,要求包揽药材运输的所有生意。主家自然不肯,可他这几年的做派有目共睹,遇事沉着、果勇无情、心狠手辣,说是谈判,其实带的几十号人衣服下面都藏着刀枪,容不得主家拒绝。他开的价码非常之高,彼时正逢建国,主家估计也忌惮时局不想闹大,结果几番谈判下来,终于达成协议,苏敏就这样正式在主家横插了一脚,改过名字后一路风生水起,直至坐上了家主的位子。

    这个人一向以不择手段、心思缜密而闻名,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二叔跟家主苏昆说说情,也许还能放我一马,现在想来是我太天真了,这五家倾全族之力而出,必定是有什么十万火急且意义非常之事,如果这件事的前提是杀掉我,那么我绝无活路。

    想到这里,我不禁盯着他看,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在听着几个家主在说什么,甚是倨傲,他身边的那个少年也是个面瘫脸,一动也不动,规规矩矩的坐在苏敏旁边,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饭碗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正望着他,不想那少年突然抬头向我看来,似乎感知到我在打量他们,苏敏也被惊动,将目光扫来,发现是我,随即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复又收回目光,但那个少年却依然盯着我,并且露出迷惑的表情来。

    我被他盯得发毛,就移开了目光,跟旁边的苏训东扯西扯,饭菜很快上桌,我也强迫自己吃了一点,可是才吃了两口,又觉得体内气息翻腾,我低下头用手捂住嘴,不想让人发现我的虚弱。但终究我还是没有忍住,鲜血从我的指缝中慢慢渗出,苏训本来还在狼吞虎咽,看见我这样,随即放下了筷子,开始翻身后的背包,找消炎针。我冲他摇摇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他就默默的递给我纸巾,等我终于处理干净后,就跟他说:“没事,不疼,只是气息不稳,几口血而已。”

    他听了这话,不说话,表情更加黯然,之后就没怎么动过筷子,我还自责说吃个饭也不安生,抬头却见苏谦也在看我,我更加愧疚,一碰上他的目光就再次把头低下。这顿饭就在我的忐忑中结束了,苏训被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叫走不知去做什么,我只得自己慢慢的挪到车前,还在担心苏训有没有吃饱,却见苏谦靠在车门上递给我一个饭盒说:“一会儿训哥要是饿了,就把这个拿给他,凉的,路上就别那么多讲究了。”

    我慌忙点头接下,刚想说点什么,苏谦转身就走,上车关门,根本不给我机会。我自觉无趣,便也没说什么,默默的爬上车在自己的位子坐好。大家也都陆续的回了车上,眼看就要出发,却不见苏训的踪影,我焦急的望着窗外,不一会儿就见他跑回来,随即车子启动,我们再次出发。

    这一次我们并没有走的太久,只用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到了一个叫嘎洒镇的地方。进了镇子,我们的车队就停在了一家酒店旁,下车之后,我终于看见了我们这趟旅程的目的地——哀牢山。我扶着车门,看着不远处延绵的山脉,心情也渐渐开阔,似乎忘怀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这时苏谦跑过来跟我们说家主们决定今晚在这里休整,明天早起进山,让大家尽快好好休息。

    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在书中看到过哀牢山的介绍,嘎洒已经属于哀牢山的地界,这里是花腰傣和哈尼族的故乡,著名的“哈尼梯田”就在此地。这里也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和陡峭的山崖,有美丽怡人的风景旅游区,也有蛇虫虎豹出没的无人区。我原先觉得“哀牢山”这个名字很凄婉,后来才知道“牢”在当地的方言中是“酒”的意思,“哀牢”是说“爱酒”,这就一点儿都不凄婉了,而是多了几分豪放纵横之意。

    我在苏训的帮助下进了酒店房间,靠在床头看着苏训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心里想着,这也许是我留在人世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吧,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一个哥哥在我身边。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竟然这样认命,换做苏训或者苏谦肯定要为自己的性命搏上一搏,可我竟然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也许是书看的太多,许多事没有经历但也感同身受,我的心思又重,习惯了随波逐流,只觉得天下哀霜,人若转蓬,不过如此,人活着总是痛苦大于欢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所以即使自己处于这样的惨况,也是泰然处之,哀莫大于心死,也许我的心从来就没有活过,这次的突发事件只是加重了我的这种感觉而已。

    苏训弄好了一切后,就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想看看我的烧退了没有,我则继续昏昏沉沉,我能感觉到我的伤口正在迅速的溃烂,我想,我很快就要死了。这时,二叔走进来坐在我身边,抓过我的手腕给我把脉,我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却听见他跟苏训说:“今晚你去苏谦那屋睡吧,我跟小谅一起睡。”

    我听了急忙抬头望着苏训,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结果他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我不由得垂下了头,心道果然是最后一晚,容不得半点差错么。二叔给我号完脉就出去了,我沉默着没有言语,房间里一时静的可怕,终于苏训开口道:“对不起。”

    我摇摇头,慢慢的说:“不要说对不起,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对不起,但是从我出事到现在,你已经说了两次了。”

    他黯然道:“家主和我爸的话,我不能违抗,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我没事。”随即又低下头,不再看他。

    苏训迟疑了半晌,走到我床边坐下,垂着头,然后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突然靠近我,将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压低声音,以极快的语速跟我说:“这是叶秋葵给你的!”然后就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房间。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僵坐了很久,确定没有靠近的脚步声,才小心翼翼的摊开了手掌,原来是一个小纸团。我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打开它,发现是一张字条包着一粒药丸,字迹依然是繁体,那张纸条上面写道:

    “我在队伍中,放心,药丸保命,等待时机,纸条看后吃掉。”

    吃掉纸条?这种谍战电影中的情节居然发生在我身上,我的人生也未免太过精彩,这叶秋葵也真是中国好老板,竟然一路追到了这里,还混进了我们的队伍。待机而动?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待的时机,今晚是二叔,明早就进山,他现在想接近我都难,更别提要带我一个几近残废的人离开。

    虽然我已经隐约猜到他救我必定另有所图,但此时此刻,我还是心怀感激,也不知苏训什么时候跟他接上的头,他为了救我竟然不惜违抗命令,与外人合作,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看完字条,马上将药丸用力的吞咽下去,随后又将纸条塞入口中,慢慢的用口水润湿后咽下。

    又过了好一会儿,二叔才进来,我还以为他会跟我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说,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径自洗漱上床了。我不由在心底苦笑了一番,只得慢慢放平身体,也睡了,自是一宿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在给自己找一个出口,具体来说呢,就是我被困住了。不过只是暂时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阻挡我的脚步,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这一生,短暂又漫长,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崭新的,我为什么要停留在原地呢?

    几个月以前,因为某个特殊的契机,我收到了一份来自女性友人的礼物,着实令我惊喜非常,是一个礼盒,香水加须后露,虽然我不怎么用这个东西,但是还是很感谢她。容在下大言不惭一下吧,我这个人很招漂亮女孩子们的喜欢,因为我嘴甜、体贴,最关键的是,我不会因为她们长的漂亮就对她们想入非非要她们做我的女朋友或者想跟她们上床。

    啊,又跑题了。。。。。。。

    回到香水,这瓶香水来自一个美国的年轻品牌:橘滋,当然,是一瓶男香,名字叫做“脏话”,瓶子做的很特别,香水的颜色也很特别,像某种烈性酒类。味道么,容在下做个比喻,就好像——深夜小酒馆后巷的一个醉醺醺、留寸头的英俊男人,穿着脏兮兮的皮夹克,左手领着半瓶劣质酒,右手夹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踉踉跄跄的走近自己的机车——很神秘很危险很堕落是不是,很容易引起女孩子们母爱泛滥是不是?

    可惜我没有女朋友,那瓶香水以及那瓶须后露已经在我的住处落灰好几个月了,更加遗憾的是我也不是那种危险神秘的男人——这不是在做广告,至于我为什么要说这瓶香水,我也不知道,经过这些天我一个人的自说自话,我以为你们看清了在下逗比脱线的本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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