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织沫迷迷糊糊地,觉察到有人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开始除她的衣裳了。她拼命地想睁开双眼,可是眼皮子却万分沉重,怎么也睁不开,只能任由人摆布。

    “不要……”陶织沫喃喃道,拼命地想挥开那个人的手,可是手明明是举起来的了,感觉又像是打空了。她举起来了吗?不知道,她也看不见。她想咬破自己的嘴唇让自己清醒上一些,可却连这个力气都没有。

    突然,那人顿了一下,狠狠地抓起了她的手,大声地质问着她。

    “什么……”陶织沫喃语,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那人一把将她抓了起来,又在她耳旁歇斯底里质问了几遍。

    陶织沫皱眉,拼命地想听清这人的话,可是只有半句话入了她的耳,这人在问她:哪来的……

    什么?哪来的?

    “我问你!”初景凶狠地揪起她的领子,却见她仍是神智不清,连忙扯下床上的纱幔,将她双手捆住,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油,拧开盖子放到她鼻下,让她轻嗅了一口。

    只这一口,陶织沫顿觉一股闷呕之气从她胸腔中迸发了出来,就像溺水的人突然被人从水中一把捞起,她整个人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个味道,冲天地刺激,却刺激得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还未等她回过神,初景又揪住了她,凶巴巴朝她怒吼:“我问你,你手上这个镯子哪来的!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陶织沫正欲开口,却发现双手被缚挣扎不开,而初景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吓人,连忙道:“我娘给我的!”

    “你胡说!”初景怒吼起来,声音也不复以往般清柔。

    “真是我娘给我的!”

    “那你娘是谁?”

    “我……”陶织沫仔细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不说!”初景拨下她发上的簪子,凶猛对准陶织沫的喉咙。

    “我、我娘,田李氏。”

    “田李氏……”初景一听,愣了一会儿,紧接着追问,“你爹呢?我问你、她嫁的何人?”

    “田熊光。”

    闻言,初景整个人都颓废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又爆发了出来,“胡说八道!”紧接着,她整个人在原地转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喃喃自语,“你肯定在胡说!胡说八道!”

    陶织沫这会儿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了,仔细地看着初景,从她眉目来看,怎么看都像是个女子,眉清目秀,可是她体型有些偏瘦,身材甚至算得上是有些干扁,而且她的喉咙,好像有一点点鼓起来?先前一直以为她是因过瘦的缘故……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海中蹦了出来!

    “田大福!”陶织沫叫了出来,“你是大福!”

    听她这么一叫,初景整个人都懵了,立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她,唇色惨白。

    “你是大福是吗?”陶织沫瞬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几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爹和娘有多担心你?娘每次一提起你就哭,还有阿满和喜儿……”

    “阿满和喜儿……”初景喃喃地,整个人颓废地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头,面目苦痛。

    “大福!”陶织沫从床上爬了起来,像只小兔子一样靠近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陶织沫想问的是,她怎么会变成陶夫人的帮凶来害她?可是初景理解的却是另一番意思了,她抬起头来看她,满眼是泪,眸色绝望,反问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忽然,门外传来了声响。

    陶织沫一惊,连忙将双手伸到她面前,“你快帮我松绑!”

    “松……松绑……”初景木然摇头,又看向她,眸色有了一二清明,“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爹娘?”

    “我、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帮我松绑了就是!”陶织沫有些急了,可是未待初景有所动作,门外的人便推门而入。

    陶织沫心惊,但看清来人后又松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四哥,你怎么过来了?”

    陶凌雨苍白的面上出了些微汗,他刚刚听说佛堂里走水了,他知道这佛堂离她院子近,忙将他院子里的人都派去了救水,可是又不放心,自己便亲自过来了。

    “这是何情况?”陶凌雨快步跑了过来,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可是抱她入怀的一瞬,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四肢百骸像被电流击过一般震撼。

    “四哥,快帮我松绑!”陶织沫连忙将双手举到他眼前。

    陶凌雨怔了怔,强迫自己定下神来,颤着手为她解绑。

    “四哥,你是走路过来的?”陶织沫大惊,她知道,陶凌雨这阵子在洛遥思每日细心的照顾下,身子已好了许多,洛遥思说了,就算步行上一两个时辰也不打紧,只是她四哥似乎不打算让人知道他身子好了许多,每日仍是以病态示人,也极少离开轮椅。

    突然,初景冷不妨一把冲了上来,将陶织沫拉开来,警惕地看着陶凌雨。

    “初景,你这是做什么?”陶织沫不明,连忙扯开了已经松懈的纱幔。

    “你还不快走!”初景冲陶凌雨吼道。

    陶凌雨眸色复杂地看着陶织沫,向来苍白的面色泛起从未有过的红晕,额上也冒出了阵阵细汗。

    “四哥,你怎么了?”陶织沫正欲上前,又被初景一把扯住。

    “你放手!”陶织沫一把甩开她,怒斥道,“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你为什么要做坏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爹娘有多失望!”

    陶织沫斥完,便朝陶凌雨奔了过去,可是她一上前去,陶凌雨突然就像被磁石吸引住了般地紧紧地抱住她,忧郁的双眼变得迷离梦幻,只张唇喃了一句:“织沫……”紧接着,他的吻突然就像暴雨般疯狂地落到了陶织沫的唇上。

    陶织沫这一瞬间像是被闪电劈中似的,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陶凌雨已经撞上了多宝格,多宝格一阵晃荡,掉了几个细小的物件下来,哗啦啦地碎满地,而她的双手,还举在胸前维持着推搡的动作。

    陶织沫一时间惊得连连后退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刚,她四哥亲她?

    “快走!”初景一把拉起呆若木鸡的陶织沫,迅速往门外奔去。陶织沫愣愣地,任由初景拉着她,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一看,便见陶凌雨爬了起来,可是望向她的眸色却满是隐忍而挣扎的爱意!

    陶织沫就像是被无数道惊雷连连劈中一般!她四哥!她四哥!

    虽然她与她四哥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呀!她一直都是将她四哥当成真正的哥哥,就像对陶凌风一样!而且他四哥不知道他们不是兄妹好吗?所以他四哥这是……突然,可怕的两个字眼在她脑海中如惊雷般浮现出来,这是个令世人所不耻的词汇,以至于她根本都说不出口,甚至连在脑海中想一想,都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的爹娘,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

    她曾经很多次地想过,她的娘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嫁给陶右相的,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她的?可是她爹呢,却从未对她娘负过任何责任,他不知道她娘是如何屈辱地嫁给了陶右相,他甚至不知道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他没有任何的愧疚,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爹,便是即墨难的父亲,曾经的当朝正二品御医即墨苏,如今的阶下囚。

    那一年,年仅十岁的即墨苏从边境带回了一个五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生得可爱,圆圆的包子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即墨长见她聪明伶俐便将她收为了义女。在即墨难的印象中,温柔的小姑姑极为疼爱他,可是却是他三岁那年突然失踪,从此再无音讯。

    当陶织沫告诉即墨难她的身份时,即墨难心中何止是羞愤和崩溃。在他眼中,顶天立地、德医双馨的父亲,竟然与小时候那般疼爱他的小姑姑,做出了苟且之事!可是阿难在万分震惊之后,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受委屈了。

    前世她的身世,是即墨难告诉她的。他们即墨家的人,在腕上内侧都会点上一颗红痣,男点右,女点左,此痣平日不可见,遇蛇舌草汁即现。前世他偶然发现后,耗了许多时日才查探出当年的真相。后来,即墨难又在他爹的书房中找到了她娘仅存的一副画像,他说,她与她娘生得有九分相似,便连笑起来的那一双泪窝,也如出一辙。

    那天晚上,阿难悄悄将那幅画带来了,可是南宫辞却也突然到来,当时情况紧急,硬生生逼得她将这幅还没看过的画像投入了火炉中,她看见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容颜在火中舒展了一瞬,又迅速被火焰吞噬。

    不得不说,当年她因为此事心中又记恨了南宫辞一分,而她与南宫辞二人之间,也多了一份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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