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他埋头抵在她耳边,“这都多少日子了,你也不让我亲近亲近。”

    “你知道我不能……”

    “我知道,不是要你,就想看看你,抱抱你。”

    “……不是整日都抱着么?”

    “隔着这么多衣裳呢,你就是成心折磨我。”

    他的气息热热地呵在她耳边,呵得她心,一时气息又觉短促,“不要……相公……”

    她何尝不想念鸳鸯被下那肌肤相亲的怀抱……初归时,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却难掩心痛,恐惧,如影随形,看得她心如刀搅;后来,不知怎的,他忽地不再在意,每日陪在身边,听琴看戏,说笑玩闹,日子过得从未如此惬意,她慢慢地也放开了心,恋着他,日日欢畅,身子也觉着轻便了些。

    可毕竟,人不能逆天,病依然一日沉似一日,菱花镜里,没有了光泽,形容消瘦,面色煞白,唇泛青,眼睛大得突兀,她的模样像老嬷嬷嘴里的女鬼,她自己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身子弱,瘦骨嶙峋,早已不再是能惹得他按耐不住的圆润……

    “每日都在,已然是……”

    “已然是怎样?”他抬头看着她,蹙了眉,“还能看着你的脸,我就该知足是不是?你的身子是我的,我还没嫌,你凭什么替我嫌?”

    大眼睛里忽地蒙了泪,“相公……”

    “你还委屈?这些日子不让我碰,不让我给你洗,连看都都不让看一眼,那我这个相公,还做的什么!”

    她握着他的手,小声哀求,“相公……你就当是惯着我,依了我行不行?”

    “不行!”他挣开她,“我惯了你这么久,你惯我一次吧!”

    将她抱在怀中,亲吻着她的泪,“听话,我丫头的身子我怎能不喜欢……”

    霜气朦胧,透进窗外五彩的光,照在白玉无暇上,似一弯圣洁的月光……

    她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他不顾,解开自己的衣衫拢了她,撇去了*,只有心头极珍之品……

    ……

    一夜好眠,睡得她软软的,暖暖和和,直到日上三竿。他把那只金丝小鸟儿放在她床头,啾啾地,才算把她唤醒,却不肯睁眼,寻了他的声音,环了他的脖颈。

    光滑的手臂,不着一丝,他低头轻轻咬咬她的耳垂,“起来,今儿咱们出去呢。”

    “嗯。”

    洗漱后,坐在铜镜前,这么写日子,她头一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昨儿夜里,贴着他滚烫的身子,她也热,仿佛那沉了的冰又逢春雨,慢慢酥软;枯瘦的身子自己厌弃之极,却被他捧在手心里,含在口中,多少依恋;一时的,竟觉自己又似那娇娇的女儿,是他的心尖,黑暗里,也不再顾及,放开心贴着他,亲吻他,纠缠成水……

    她拿起薄粉扑在脸上,小心地遮去眼下那难看的黑晕,大眼睛不再突兀,显出他最心仪的琥珀色;水弯眉,胭脂唇,镜子里,她仔细地勾画着自己,身上是他亲自挑选、亲手给她穿上的衣裙,她要在他手中复了从前的模样……

    日头高悬,冰雪化得湿漉漉的。偎在他怀中,莞初出神地看着窗外人间的繁华,听那马蹄儿嘚嘚地一路跑出金陵,上了山道。

    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车停在了半山腰。打起帘子,他先跳了下去,转身要抱她。

    她站在车头不肯动,“相公……我能走。”

    “我知道,可化得湿,都是泥。”

    她这才抿嘴儿笑,落进他怀中。

    一路上山,江南无冰封,冬天的日头下山间灌木依旧郁郁葱葱;清凌凌的泉水顺着山涧跳跃,一时叮咚如琴音,一时簌簌如雨声,好是缠绵。没走出多远,就见一处桃林环抱的小山坳,正枕在泉边,俯瞰巍巍金陵;雾气缭绕,满地□□,想那不远处的春日融融,该是怎样极致的仙境……

    “此处,如何?”

    他低头,轻声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她甜甜地抿出小涡儿,这就是她不久后永远安眠之地,他终是能坦然以对,她仰起脸,“相公,我喜欢这儿。”

    他点点头,“我也喜欢这儿。”

    贴在他暖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两人相拥久久不语,似是在听泉,又似在一起体味那永久之后的静……

    良久,她又轻声唤,“相公,”

    “嗯,”

    “你别第二天就……行不行……”想起他曾经恶狠狠地说若是她敢死,他就要纳好多女人,小心眼儿里好是惶惑。

    “就什么?”

    “就……纳妾……我不依……”

    心一酸,他笑了……

    “你要常来看我。”听他不语,她又仰起小脸,“每年都要来。在你再娶之前……每年都要来。”

    抵着她的额头,他轻轻咬住那撅起的小嘴巴,将那委屈的小声儿含在口中,心道,傻丫头,这就是你我的泽轩,为夫天天都在,在你身边,就如此时……

    ……

    回到金陵城里,已是傍晚时分,将将进门,就听傅广道,隔壁的小王爷府来请了多次,让爷赶紧过去。

    齐天睿心里纳闷儿,自己早已跟莫向南交代了一切,再不需任何烦扰,这怎的又要找他?只是在这人世一天,便总有人情在,顾不得许多,安置下莞初,匆匆赶去。

    正堂的台阶上,莫向南正在等他,迎了过来,握了他的腕子就往里去,“快,天睿,见位贵客!”

    齐天睿蹙了蹙眉,是何贵客?待到进到堂中,才见那上头端坐着一个男人……

    高大挺拔,一身青衣长衫,气势凛然,一股说不出的摄人阴寒将这堂上通明的灯火都压得黯然下来,强大危险的力量迫人心魄,一眼看过来,让人寒意顿生,那眸中颜色竟是比外头的冰雪还要冷,竟然是幽蓝色……

    “天睿,来,见过六哥!”

    ☆、第126章

    ……

    夜幕初降,晴了一整天,日头却始终不够暖,霜雪化后一入夜铺了一层薄薄的冰;没有风,只有廊下灯笼静悄悄地挂着,照着一院子清冷的灌木。

    齐天睿双臂抱肩靠在门边,蹙着眉。不远处的桌旁莫向南安静地抿着茶,神色安然。多宝阁后虚掩着卧房的镜门,看不到门里的光景,只有镜面上折出亮闪闪的玻璃烛光,提起的心无处着落,他轻轻咽了一口。

    绝望深处,心如死灰,忽然跳进来的火星根本不敢露头,深埋下去,却捂不住那一点的烧灼……

    自认并非轻易服输之人,只是这一次次被扑灭的痛,痛不可当!心早已碎,依然承不得再听一句“不治”,此刻便是一丝的念头,已然让他恨不能即刻夺门而去!

    可眼前是莫向南,他请来的人,齐天睿如何敢不用?之前听小王爷唤他七叔,寻着曾经的渊源齐天睿就猜测这排行应该与千里之外广袤的草原上那杀伐征战的六兄弟是一脉相承。究竟莫向南是如何以一介中原平民与草原王族相连,齐天睿不得而知,却知道这一声“六哥”唤过去,那座上英拔高挺、眉目阴冷之人就绝非常人!

    将才分明是在小王爷的府邸,却是不见景同的面。来私宅的路上莫向南才悄悄告诉齐天睿,因着启用了金箭,小王爷被这位煞神一见面就军法处置,挨了一顿鞭子后又举着几十斤的弓箭站在冷风的湖边,没有他的话不许落下。敢如此对待大周的肃王爷,看来此人的势气不单是来自草原王族。果然,莫向南点头道,这位正是六将军巴勒莫赛罕,实则小王爷在草原时正是这位六叔将他从襁褓中一点点养大,回朝时为了他在中原能立足稳健,才暗地改称是太师乌恩卜脱的养子。

    原来是爹教训儿子,这倒也罢了。

    齐天睿想不出这么个铁血之人是怎样抚养奶娃娃,只是,此人来头再大、再是威风凛凛,于他可怜的丫头又有半分关联?看那周身的冷硬、举手抬足难掩杀伐之气,哪有半点医者仁心、仙风道骨的意思?

    杀人或可,救人?

    不可以貌取人,正如高僧方济,遂齐天睿并未多言,按下疑惑恭敬地将他请过来。可偏偏的,来到私宅内室,那人只管净了手就往房中去,齐天睿想跟了,却被他回手一闭门拦在了外头,那力道不大,却是让人不得不止步。反客为主,如此势气,齐天睿蹙了眉,倒不是担心他会有何不妥,只是怕这副煞神的模样吓着丫头。

    里头耽搁的时候越长,那死灰中火星子就越烧起了光亮,心难耐,不敢期盼,只熬着。

    约莫过了快一个时辰,镜门打开,那人走了出来,看他一边袍角掖在腰一侧,不曾言语先到盆架边洗手。齐天睿的身子站直,腿僵着并未往前迎,悬着的心寻了他的眉目去,依然冷淡,不见半分喜怒。

    待他坐下来,莫向南双手奉茶,“六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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