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一轮冷月孤悬于天。

    荒漠中的沙丘,像是鬼斧神工的金字塔,嶙峋凹凸,布满风削成的岩石。

    一群人冒着夜间的风沙,穿过这荒漠。

    领头的人是黑棺的天才少年纳尔雷,勒钢的义子,我看他的徽章,他是游骑兵的上尉。

    一个高壮的游骑兵说:“长官,我们已经踏入从未标记过的区域了,再往前走,无法预料危险。”

    纳尔雷看着侦测恶魔的手表,那手表又失效了。黑棺的科技乍看之下很神奇,可局限性却很大。

    纳尔雷不喜欢未知,正如他不喜欢这拾荒的任务,但自从他犯下罪孽时起,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犹记得在他的拥抱下,索萨的身体逐渐冰冷,表情却欢愉而动情,当他吸了索萨大半血液后,又让索萨喝他的血,于是,他也心潮澎湃,喜不自胜。

    他在想:“若不是那个鱼骨....”

    我能感受到他对索萨异乎寻常的执着,那强烈的占有欲,如果他们并没有成为血族,也许会成为恋人。

    啊,这禁忌的美少年之恋,这违背常伦的异端邪念,多么让我....不对劲,我目前的身体状态不便描述,于是继续关注纳尔雷。

    纳尔雷说:“继续朝前。”

    他的副手说:“长官,您是有什么特殊的战略目的吗?”

    “并没有,怎么了?”

    “那我建议到此为止,除非前方有资源,否则我们不必拿生命冒险,而且,我们的神剑弹几乎已经耗尽了。”

    纳尔雷漠然说:“那么,我建议你们回去,我一个人足够了。”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片刻,副手才说:“我们继续追随您,长官。”

    纳尔雷说:“走吧。”

    越过一座高大的沙丘,士兵们表现得精神一振,他们看见一座被风沙折磨的小镇,镇子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年没人住过了。

    纳尔雷的地位本十分崇高,他是目前身为黑棺长老的勒钢的义子,现在,他被剥夺了所有爵位,所有职权,遭派遣至最偏远的地方拾荒。

    拾荒者在黑棺中颇受尊敬,但他们比捡垃圾的更辛苦,更危险。

    纳尔雷极其高傲,他始终认为这是一种屈辱。但他知道是他害了索萨,所以他愿意承受屈辱。

    他在自残,用这种自残让索萨看见自己对他的感情。他还不到十七岁,这种心境在每一个孩童少年身上都有。

    不过是叛逆期的孩子自以为是的冲动罢了。

    他说:“去看看有没有食物和物资。”

    他们带着一辆拖车,轮胎是可以收放的,有液压助力系统,配备上世纪未损坏的太阳能电池,黑棺的游骑兵就是用这种拖车将找到的物资一点点送回黑棺。

    现在他们多了另一种选择——驼鹿,可大部分拾荒者仍然用拖车。

    突然间,小镇上传来呼喊声:“救命!救命啊!”那声音沙哑、悲凉而绝望。

    纳尔雷说:“加速前进!”

    副手说:“很可能是陷阱!”

    纳尔雷说:“不是陷阱。”

    “长官,为什么?何以判断?”

    纳尔雷说:“我没闻到陷阱的气味。”

    他们无法理解,人类无法理解,但刚格尔一族的直觉近似野兽,他可以闻到危险。

    那里有恶魔的血,但并不激烈,战斗已经结束。

    他们迅速抵达镇上,纳尔雷找到那间屋子,里头躺着四具白色恶魔的尸体,另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很清秀,留着短须,女的非常美丽,戴着花头巾,他们身上都是血。

    纳尔雷嗅出他们是血族,他说:“是你们杀的?”

    男子指着女子哭泣道:“快,快救她?快给她喝血!”

    纳尔雷说:“你自己呢?”

    男子颤声说:“我...喂她喝过了,可还不够,我也受了伤,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喝血了。”

    纳尔雷指着一个游骑兵说:“喂他喝血。”

    那人回答:“但是长官,我们根本不认识他。”

    纳尔雷说:“他们没有危险,照做!”

    士兵不再多说什么,他将手伸给那女孩儿,女孩儿虚弱地睁开大眼睛,咬上了士兵的手腕,士兵表情惊恐,可竭力忍耐。其余游骑兵用枪对准那两人,以防不测。

    纳尔雷镇定地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语。

    我透过纳尔雷的双眼看他们身上的伤,那伤是真实的,是恶魔留下的爪印。

    他的做法和判断值得商榷,但他是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他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总认准死理而不知变通,总认为自己被冒犯,总认为这世界该以他们为中心旋转。

    那女人松开了口,说:“谢...谢谢。”

    男人说:“真是感激不尽,哦,我们几乎要绝望了。”他偶尔抬起眼,看着游骑兵,表情显得很饥饿,游骑兵们不由自主地后退,像是面对着老虎。

    纳尔雷抛给男人一个血袋,说:“你喝这个。”男人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血液从他唇边溢出,流过他显著的锁骨。

    纳尔雷注视着男人,那男人抬头,触及纳尔雷的视线,眼中满是笑意。

    纳尔雷嗅着空气中的香水味,问:“你们是托利多族?”

    托利多是血族的一脉,又被称作玫瑰一族。他们的血族样貌美丽,举止优雅,就像是玫瑰一样诱人而危险。然而,因为他们娇生惯养而好逸恶劳,无法忍耐荒野的折磨与苦楚,与近乎野兽的刚格尔截然相反。

    男人朝纳尔雷伸出手说:“我叫尚马·特度,她是我的同伴麦当·居里。您是...”

    纳尔雷说:“刚格尔。”

    尚马惊讶得合不拢嘴,他说:“您不像刚格尔,刚格尔中怎能有您这样风度翩翩的少年?”

    纳尔雷不禁微笑,他说:“我是刚格尔,我是血族中的狼。”

    尚马笑道:“的确,狼之中也有英姿煞爽的瑰丽之物。真是让人...让人大开眼界。”

    他的话宛如蜜糖,令纳尔雷似乎有些陶醉,脑袋似浮在水中,没了重量。

    他问:“你们是何时苏醒的?”

    尚马说:“大约一年前,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寻找文明的踪迹,这世界真是变得面目全非....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换件衣物,这染血的破布实在让人无法忍受,您说呢?”

    纳尔雷下令游骑兵们给他一件换洗的衬衫,尚马脱了上衣,露出了精雕细琢的身躯,纳尔雷紧紧盯着,目光不曾有片刻挪开。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对劲!那美女躺在地上,纳尔雷根本不看她一眼。他与尚马四目相对,尚马说:“我们为什么不在这儿休息呢?”

    纳尔雷说:“我正打算如此。”他下令游骑兵们分散搜寻物资。此时还在深夜,尚马走向村外的一座小山,纳尔雷不由自主地跟着。

    他们谈了几句话,纳尔雷表现的高傲而幼稚,他判断自己的实力远在尚马之上,显示出一种强者凌驾于弱者的姿态,然而,这姿态又因为他对尚马的兴趣时而显得温柔而被动。

    他完全被尚马玩弄在股掌之间,而尚马甚至没用操纵心灵的法术。

    终于,尚马和纳尔雷抱在了一起,我瞪大眼睛看着这血腥的钙片,哦,疯网呀疯网,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难道你是想把我掰弯吗?你这不怀好意的小冤家....

    好在他们只是你咬我我咬你,根下半身毫无关系。血族之间的事多半很无聊,我早就该知道。

    纳尔雷翻到上面,用力气压住尚马,他说:“你和居里是夫妻?”

    尚马微笑道:“是又怎么样?孩子?”

    纳尔雷有些生气,说:“不许叫我孩子!你这弱者!你该听我的话!”

    尚马说:“我们是血族,性别和婚姻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只有对彼此血液的渴望。”

    纳尔雷轻轻掐住尚马脖子,好像忘了血族不用呼吸,他说:“和我回黑棺,我命令你。”

    尚马说:“然后呢?”

    纳尔雷说:“然后你就能成为贵族,过上舒适的日子。”

    尚马:“那很好,那好极了。”他显然在等待着什么,可迟迟未等来。

    忽然间,一声尖叫,那女人居里被一个魁梧的身躯提着头发走来,她无力反抗,任由那人摆布。尚马惨叫道:“居里!不!”

    纳尔雷看清来者是他的养父勒钢,他顿时羞愧无比,喊道:“父亲!您一直跟着我?”

    勒钢冷笑道:“臭名昭著的食亲者‘居里和马尚’二人,到了末世,你们连姓名都懒得改了。”

    纳尔雷喊道:“什么?他们是....尚马,你想吃了我?”

    尚马突然发难,拔出一根木锥,刺向纳尔雷的心脏,他瞬间的加速令尚马猝不及防,但勒钢挥动利爪,马尚被斩断了手,倒在了血泊中。

    纳尔雷朝尚马猛扑,用爪子撕开了尚马的喉咙,他愤怒至极,想要给尚马致命一击,可霎时想起之前两人的缠绵,竟不忍下手。

    勒钢轻轻地说:“动手,孩子。”

    纳尔雷咬紧牙关,挖出了尚马的心脏,看着尚马化作灰烬。

    居里吓得大哭大叫,慌张地四下张望。

    勒钢说:“你们何时成为了恶魔使?何时投奔了巴尔教?”

    居里骇然道:“那些恶魔,我们埋伏的恶魔....里头可是有黑色恶魔的。”

    勒钢说:“已经全死了。”

    居里恐惧无比地看着勒钢,颤声说:“你....喝了恶魔的血?为什么你能喝恶魔的血?”

    勒钢说:“这是我们蒙古血族的习惯,被我们杀死的任何猎物,只要不是血族,它们的血都将成为我的食物。”

    他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像是某种古老的灾难。由于他奇特的体质,恶魔之血强化了他,而非杀死他,据我所知,不曾有过这样的血族。我第一次意识到,就算在血族中,勒钢也是异类。

    纳尔雷跪在养父面前,惶恐说道:“父亲,我让你....让你失望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勒钢说:“记住这教训,孩子,对于血族而言,唯有背叛与鲜血是永恒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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