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光穿过窗棂照在床边,透出一片银亮,躺在床上的穆雪激动的睡不着,她觉得这是自己进入卓府里面最开心的一天,虽然还没有完全征服他,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征服途中的一个小小胜利。不过喜到后来突然想到了玲珑,然后从飘飘然的云端跌入泥土,她仿佛能看到悬在头顶的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如果不早日把那封信拿到手,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经过几天艰苦卓绝的思考,她决定先向她赔礼道歉,如果不行再想其他办法,然后再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咬着牙以最大的忍耐向她道了三次歉,好话软化说了一大堆,第一次她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第二次看她一眼送了她两字:做梦。最后一次,她被惹毛了,怒视着她,狠狠道:“我说过除非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否则想也别想!”

    穆雪气得怒火中烧,以她从不向人低头的脾气主动来道歉认错,而且还是三次,已经是能做出的让步极限,她非但不接受还如此傲慢,如此咄咄逼人,真是太猖狂,欺人太甚,这世上,能接受她跪拜的人单只手都能数出来,她算老几,居然让她下跪,那封信虽然对她十分重要,但还不至于让她干如此卑躬屈膝之事,她可以胡闹,可以丢脸,但绝不能丢爹爹的脸。而且她敢肯定即使她没有骨气的下跪,任她羞辱,以玲珑的德行也绝不会轻易的把信还给她,她这次是铁了心地要整她,报往日之仇。

    既然这招不行只能另想办法。

    第二日从一大早穆雪的视线就紧紧追随着玲珑,默默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趁她在院中召集众人之际,穆雪悄悄地潜进了她的房间,搜索着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花瓶底下、床下、枕头下面……,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她找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就在她凝眉苦思之际,忽然背后两扇门被猛地推开,穆雪心中一惊,急忙回头,玲珑正站在门槛出,把门外的日光挡住了大半,她扫了一眼穆雪,一副毫不惊讶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溜出去不会干好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怎么样,有没有收获?”她眼神得意,嘴角却带着邪恶的笑:“你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放在屋子里让你找到,你想的真是天真。”

    穆雪全身紧绷,紧紧盯着她,她又笑了一声,声音脆亮,充满了整个屋内,穆雪听在耳中,就像夜里恐怖的女鬼,令她浑身发毛。

    她止住笑,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若你乖乖听话,我或许考虑让你多活两日,如果惹恼了我,我可不敢保证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

    接下来的日子她终于懂得了“乖乖听话”这四个字的含义,她觉得这个院子里的丫环都应该感谢她,开个表彰大会都不为过,如果不是她包揽了全部的杂活累活,她们怎么会这么悠闲地嗑瓜子聊天,她从早到晚,一刻没消停过,这头洒扫完院子扫帚还没搁下,那边就有人通知她打扫房间,房间刚刚打扫完毕,另一边又通知洗衣服,待一大堆衣服洗完已经是月落乌啼霜满天,她对着满天闪闪发亮的繁星泪流满面,一天下来全身上下酸疼难忍,就像拆开再重新装上一样,晚上躺在床上疼的哼哼作响,严重怀疑自己活不到第二天。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苦,就连她家里最累的婢女也没比她好过一百倍,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不被赶出去只能生生忍了,在睡前只能暗骂玲珑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来解解恨,可第二日,依旧有一大堆的杂活累活等着她,她觉得自己迟早要累死。她唯一好过的日子是卓羽在家的时候,在卓羽面前玲珑还不敢太放肆,所以她巴不得卓羽每天都在家,以前盼着他在家是希望多看他几眼,然而现在看到他就像是寒风凛冽的大雪天里看到一只火盆,两只眼睛都在放光,然而,老天爷偏偏不让她如意,卓羽比前些日子出去得更勤了,她的日子依然过得凄凄惨惨戚戚。

    天高云淡,白云悠悠。穆雪望着渺远的天空拿着棒槌一下一下敲打着手里的一堆衣服,敲一下心里默默喊一句“你快回来。”然而喊了986声依然不见卓羽的身影,她彻底绝望。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就在她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穆雪扭头,就看到卓然朝她走来,午后的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的步伐一闪一闪的,晃得她的眼睛花了一花。

    “你怎么洗起了衣服?”卓然看着她面前小山堆一样的衣服,颇为惊讶。

    穆雪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多想伸出手让他救自己一把,只要卓然一句话她就不必在这捶什么衣服,但他只能为自己挡一时,他一走,玲珑肯定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她的日子更不好过,想到这里,她把那将将要伸出的手乖乖地收了回来。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这是在做好人好事,发扬雷峰精神。”

    卓然挠着着头一脸迷惑不解:“什么是雷峰精神?”

    “你知不知道雷峰塔?”

    卓然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穆雪两手握着棒槌继续道:“雷峰塔高耸碧空,雄伟壮阔,像山一样高大,像海一样宽广,这代表了多么博大的一种无私胸怀,这种精神就是雷峰精神。”

    卓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说道现在原来你是在帮助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乐于助人,不过意思意思就行了,别累着自己。”

    穆雪心中泪流满面,使劲地点了点头。转回身继续敲衣服,卓然倒没有离开的意思,倚在一旁的大水缸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一下一下地捶打。

    穆雪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出了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问题:“你哥这两日为何出去的这么频繁,又有什么事?”

    “哦,陈国的和亲使臣这两日就要回国,皇上这两日举行宴饮赏赐东西,人家送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咱们大夏也不能掉面子不是,金银绸缎,美铛玉石,还有什么土特产满满地装了几大车,还打算派我大哥护送一程,给咱们大夏长长脸,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礼仪之邦。”

    穆雪轻轻点头,怪不得不见人影,敢情他比自己还忙,不过她倒觉得皇上老儿此举不光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炫耀一下国力和财力,让陈国以后老老实实地臣服自己,不敢再生什么贰心。她哀叹了一声,看来自己这凄惨的日子还得继续。

    “你这是怎么了哀声叹气的?”

    穆雪摇摇头,心想告诉你你也没办法解救我,到时候反而越帮越忙,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卓羽还没启程,莫轩倒先来告辞。当是时她正拿着把扫帚在院子里迎着秋风扫落叶,然而扫一阵落一阵,扫一阵落一阵,大有越扫越多的趋势,气得她咬牙切齿,差点把手中的扫帚直接给撂了,就在这时就听到脚步声朝她走来,穆雪闻声抬头,就看到纷扬落叶中一袭白衣的莫轩优雅地立在不远处,风过处,吹得长袖轻摆,渺如云烟,更平添了几分风雅,眉目温润如美玉。自从上次在水阁遇见之后,穆雪就没在见过他,一来那天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被他一丝不落地尽收眼底,见面也免不了几分尴尬。二来她这些天被玲珑整的焦头烂额,也没时间再去竹居,莫轩的出现才让她猛然醒悟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穆雪放下手中的扫帚,朝他一笑;“莫大哥,你怎么来了?”

    莫轩并未回答,踏着碎叶走过来,“怎么在这扫地?”

    穆雪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嗯……,任务。”

    莫轩淡淡地点头,也没有多问。

    “莫大哥找我有什么事?”一般莫轩深居简出,很少出竹居,他此次出来找她肯定有事。

    “来向你辞行。”

    穆雪惊诧地抬头看他:“你要走,去哪里?”

    “楚国,那边有病人需要医治。”

    “那卓将军呢?”穆雪一急之下脱口而出,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说漏嘴了。

    莫轩笑看着她:“你都知道了?当初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知道了也无益。”

    “卓将军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只要把我配好的药吃完就没有大碍了。”

    “这么说,你不回来了?”穆雪心中略感失望。

    莫轩顿了一会儿,“不一定,可能还要回来一趟。”

    “哦。”穆雪点了点头,原本失望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何时启程?”

    “明日。”

    “这么快?”

    莫轩沉默了地看了她一会儿:“你……,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吗?”穆雪一时茫然,谁知道她何时离开,这又不是由她来决定,决定权掌握在玲珑和聂风手中,她如果现在把扫帚往地上一撂,或许明天就得滚蛋。她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他看着她,眸色沉沉,似一潭无澜无波的湖水,虽清澈却深不见底,让穆雪无法猜测那里面到底盛着什么。

    “如果过得不开心就回去,有些事情无法强求,不必勉强自己。”

    穆雪闻言一愣,一时无法理解他这高深的话,差点怀疑莫轩知晓自己的心思,可又一想,不对,她的心思隐藏的这么深,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整日不出竹居再是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晓。嗯,肯定是她想多了。

    她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嗯。”他看了她片刻,“保重,我走了。”

    穆雪点点头:“莫大哥也保重。”

    穆雪望着纷乱落叶的那一抹白色背影,不知为何,竟生出几许落寞惆怅之感。

    莫轩在第二日就离开了,卓羽在几天后被派去护送陈国使臣。穆雪趴在窗框上对着这萧疏的秋雨竟油然生出孤寂和怅然之感。颇有一种“独自凄凉人不问”的感觉,按道理她不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之人啊,唉,看来最近频遭折磨又遇上离别让她有点颓唐。好在自卓羽走后天气就变得不怎么好,阴云沉沉,秋雨连绵,这不好的天气让她的日子也稍微好过了点,不用再打扫庭院也不用洗衣服,只需要把所有的屋子打扫一遍就行了,她望着外面的雨帘,多么希望在卓羽回来之前这雨不要停歇,这雨只要一停她又要回到水深火热之中了。

    还好老天这次总算听到了她内心的期盼,这淅沥的秋雨时断时续也延绵了半月有余,在天气放晴艳阳高照的第二天她看到了归来的卓羽,他一身英挺的黑色铠甲,手握长剑,踏着浮光霁蔼朝院中走来,玄色的披风在随着他有力的步伐在身后飘荡,整个人显得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只是眉目间有几丝倦意。都说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穆雪这半个月没见着不知道隔了多少个秋。他看着院门口望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的穆雪,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笑意,将手中的剑直接扔给了她,穆雪一弯腰,伸手就接过了他丢来的剑,有点喜极而泣:“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卓羽停下步子转头看她,眼中含笑。

    穆雪也跟着停下脚步,干笑两声:”你不在,我、我太闲了。”这句话绝对是撒谎。

    “既然这么闲,过来给我更衣。”不等她回话直接进了屋。

    穆雪抱着剑站在门槛处,长大嘴巴有点不敢置信,他不是不喜欢别人替他更衣吗,自她跟着卓羽以来,才发现不像卓然那个什么事都让别人伺候的小少爷,穿衣服这种事他都是自己搞定,理由很简单,不喜欢别人靠近。那现在他让自己接近他替他更衣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有所不同,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想到这里她顿时心花怒放,她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拿下他。

    “磨蹭什么,还不进来?”

    穆雪收敛起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要矜持,矜持,不能让他发现自己这么开心,卓羽正站在那副山水屏风前等着她。穆雪把剑放在桌上,然后上前准备解下他那身厚重的铠甲,卓羽慵懒地闭上眼睛伸着双臂等着她伺候,可等了半天发现也没什么动静,他睁开眼睛,正看到穆雪皱着眉头认真地研究他的铠甲,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他哭笑不得,扶额叹息:“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生养在富家。”

    穆雪偷看了他一眼,这哪能怪她,她又没穿过这复杂的玩意。

    “先解披风。”

    “哦。”穆雪听话地伸手解黑色的披风,然后搭在了屏风上。

    “然后左肩。”穆雪踮起脚尖果然在左肩处找到了一处活扣。

    “右肩。”

    ……

    就这样,穆雪在他的一一指导之下才终于脱下了那那身厚重的铠甲。由于嫌弃她拙劣的更衣技术,家常便服都是卓羽自己动手穿的,而穆雪立在一旁傻傻地看着,暗自懊恼。

    不知道是不是皇帝老儿为了慰劳慰劳他,给他放了个假。穆雪发现卓羽回来后的挺清闲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喝喝茶,下下棋,练练剑,只偶尔去羽林营转一圈检查检查训练效果,因此穆雪有大把的时间和他共处,足以让她把半个月的相思给补回来,再顺便促进一下感情。而且有卓羽这个强大的护身符在,玲珑自然收敛了不少,她的日子也过得比较轻松。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见的缘故,他说话也不似以前难么冷嘲热讽的,竟然难得有几分和颜悦色,若是以前她做事磨磨蹭蹭地,他肯定会损一句:“你睡着了?”但是现在,他顶多看她一眼,也不说什么。穆雪觉得短暂的离别果然有好处,她觉得现在自己正在朝胜利的路上狂奔,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她觉得不出一月就能把卓羽拿下。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中间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把她彻底拽出了预定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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