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你为何而活?

    “傀儡?难道是残兵改造的机械人?”

    “对,没错,就是那种。但他们的信号全是革命军的。我们放松警惕,让托马斯去询问他们情况。但他们对我们不理不睬,只是搬运士兵尸体。”他指着狗洞通风口,继续说,“从那个门搬出去,再回来。我们全在这,但他们就当我们不存在。我们本想跟着他们从上面那个门走,但很快又闯进来一群人,二话不说便朝我们射击。他们人不多,却个个都很强。无论是被什么打中,他们绝不倒下。就,就好像,根本没有感觉一般。我敢断言,这一定是白鸽的傀儡。”

    “那你们是又如何逃过一劫的。”

    “是队长。”他叹口气,移开我胸上的视线,说,“法姆斯队长让我们躲到矿车底,再引爆了炸弹。我们不敢出去,也不知在下面呆了多久。直到遇见你们……”

    “从你们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而且我必须要告诉你,你们的队长已经……”史蒂夫说。

    “我知道。虽然傀儡还会回来,但我……”蒋磊说。

    “什么!傀儡还会回来?”我打断他,“你怎么知道?”

    “我都说了,”史蒂夫很不耐烦地回答我,“如果敌军目的达成,完全可以把他们全带走。但他们没这么做,是因为敌军要将他们做诱饵!因为他们的目的既不是两号,也不是五号,而是为了人!”

    地球上最不缺的资源,就是人了。

    多亏了那些荒淫无道的上级领导,白鸽的势头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这几年革命军迅速崛起,无形中拉走了许多民间支持。白鸽占据着大规模的缺口与资源,最忌讳的就是缺人。要想快速高效地扩充军队,最经济的做法就是造傀儡。

    虽说造傀儡需要花费一定的人力物力,但比起雇佣士兵,这种办法是最划算的。养一个人类士兵,不仅得喂饱他,付军饷,给暖床,还得训练身体素质,调整心理状态,保障人生安全。万一不幸上战场死了,还得交家属抚恤金,分得少了又惹麻烦。如果一直活着还得供,队服难看了不舒服了要嚷嚷,食堂肉少了盐多了还得嚷嚷。没假期要嚷,嫌假期时间还要嚷。得建娱乐设施,心理咨询室,医务室。稍有差池还给你来个游行示威什么的。每天睁眼闭眼得管一大群人的吃喝拉撒住,还得时不时听他们发牢骚。一旦军心不定再给你玩个猜猜谁是叛徒的游戏。整天那二十四小时,掰着手指脚趾数都不够花。

    但傀儡就不一样了,傀儡兵多半都是保存良好的新鲜尸体改造的。洗掉残兵记忆、覆写程序、稍加修理,三步搞定。除了命令和目标,他们对外界的感知几乎为零。更别说痛感。就是脖子断了,只要神经连着,还能端着枪在那打。建造傀儡的技术成熟之后,仅需一条流水线即可生产。要是一个傀儡倒下了,别扔,只要不是大伤口,修修仍可以用。总之,他们就是相当于人民币玩家一般存在着的。虽受广大普通玩家的排斥,但系统依旧批量生产。在现世,大不了也就多点舆论的刺激,道德的谴责。

    不过就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这样一群人的扫荡,我得离开这。

    我一抬眼,发现那家伙居然看回来了。看什么看?!臭不要脸!

    “咳!咳!”

    好在他还算识趣,立马收回视线,转而问史蒂夫,说:“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吗?”

    “对。”

    “以前一直没来过这岛?”

    “没有。怎么了?”

    “这就怪了,我记得那天我见过你们队里的人。”

    “这不可能,我们一个月前刚组建。这一个星期我们没有出过任务,这一点我敢保证。”

    “我不可能记错。”他瞟了我一眼,“我记得这图案。你们队里一直就你们几个?”他指了指我们胸前的纹章。合着他刚才是在观察这个啊,抱歉啊小伙子,是我多虑了。

    “机械人就我们五个。你很有可能是认错了。”

    “不可能。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记得这个纹章。这锚的图案同样印在一个傀儡身上!”

    “队伍标志相像的情况的确存在,你一定是看错了。”史蒂夫干笑了两声。

    “我保证我绝对没有看错。这个锚真的就印在一个傀儡身上。而且更古怪的是,他又不算是傀儡,他有意识,他似乎还活着。”什么乱七八糟的。

    史蒂夫沉默了。

    “有没有存在这种可能……”蒋磊自顾自说道,“你们之中,出了个叛徒。”

    大家面面相觑。那瞬间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怀疑了一遍,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 有梦游症。难道我的潜意识里依旧是个恶人吗?他刚才一直在看我,莫非是怀疑我?虽然可能我长得贼眉鼠眼,不对您胃口,但您好歹别以貌取人啊。我想要变好,我的心是向着革命军的。我在忏悔!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在忏悔了!虽然我胆小,我贪生怕死,但我已经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

    我偷瞄了史蒂夫一眼,他脸色很差,我赶紧收回视线,低垂着眼。至少有意识的状态下我没干恶事。反正我已经找好了十几个借口,如果真会怀疑到我,我就只能靠这个开脱了。我肌肉紧绷,脑门出汗,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我很害怕,好像下一秒我就要掏出枪朝所有人扫射,然后再畏罪自杀了。

    “柴格。”史蒂夫和他来了个眼神交流。不可能啊,柴格那么老实,怎么可能是叛徒。要真说叛徒,除了我那就是允了。那人行踪可疑,天知道他一个人时都干了些什么。天知道那些地道到底是不是他毁的。如果他想要瞒住我们,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我独自去找他时还差点被干掉!看他在睡梦中那种杀伤力,叛徒很有可能就是他!

    柴格点点头。

    “又是他。”史蒂夫冷笑一声,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一眼都没看我和允,看来叛徒另有其人。

    “史蒂夫,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撤离。”允说。

    史蒂夫说:“不,你们走。我要留在这里杀了那个叛徒。”这种情况下你搞什么复仇大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懂不懂!

    我拍着巴掌说:“古人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这么死心眼,你忘记了,总部可命令我们不能少人呢!”

    “那是你老祖宗的话。我不信。我向来有仇必报。”报你个大头鬼啊!死在这种地方,也不觉得掉档次。

    “行,我走。”我随手一拉蒋磊,“咱们快走,能少死一个是一个。”但他一动不动。

    “我腿断了,走不了。”他说,“而且知道队长牺牲后,我就没打算走。我留下。这无关性命,无关复仇,关乎尊严。”

    “尊严你个屁啊!命都没了要尊严他妈有个屁用!”我吼出来。

    允突然起身上膛,说:“太迟了,他们来了。”能站了!来人你就有劲了?

    安德扶住允,坚定地说:“不能放任不管。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去你的,我看你是放心不下允吧!我看向托马斯,这家伙是目前最有可能跟我一块走的。

    “队长待我不薄。这次也是他救了我。”托马斯开始还神情犹豫,但他还是一咬牙说,“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他变成傀儡。你说得对,命很重要,但我选择留下来。”

    柴格紧接着说:“我始终服从队长的命令。”

    史蒂夫说:“我不强求你们留下来。但有一点你们得清楚,他们既然让我们来,就没打算让我们走。这里到两号只有一条通道,回去至少也要两小时。即便你现在撤离,敌军也会很快赶上。最后的下场,不言而喻。在这里,我们还有几分胜算。”

    呸呸呸,什么被赶上,晦不晦气啊!你自个找死,也别咒我啊!

    其余几个伤兵就算了,要我带我也没这打算。但是卧槽,现场这阵势一边倒!我很无奈,但我依旧选择退避。

    我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说:“好,你们勇敢,你们有骨气,你们兄弟情深。我与你们非亲非故,也和那叛徒没仇,我才不会为了什么狗屁的义气而留下来。我告诉你,我有办法逃得走。等我回去,我会告诉他们事实。他们一定会大加赞赏你们的。你们是勇士,烈士!是一群视生命如粪土的疯子!白痴!总之,我不会去送死!道不同,大不了不相与谋!”有些事情就该挑明,总这么藏着掖着,迟早也把命也搭上。我转头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没有什么表情,史蒂夫也只是叹了口气,拍拍其他人的肩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们来讨论战术。”他说。

    我愣住了,他的反应出乎我所料。我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会大发雷霆。我放慢了收拾的速度,等着他说下一句话,但他就此打住,连句讽刺都没有。他们围在一起,根本没人在意我是否留下,甚至没有人想费口舌劝我。我似乎真的就是一个多余的家伙。反正无论是白鸽还是革命军,我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透明。

    我站直,转身,迈脚,准备离开的瞬间我才深深地感受到价值观不同而带来的巨大差异。这应当也就是白鸽与革命军之间的差距了。我处在一个转变的临界点。我的内心焦躁不安,我不确定这一脚是否该踏下。如果不留,从今往后我就再无融入他们的机会。我顾影自怜,苟且偷生,委曲求全,事实上我就是这样才熬过来的。而革命军,从上至下都贯穿着一股力,一种革命军独有的精气神。他们要士兵,要傻子,要那种为家为国为地球都敢舍身赴死的人。他们所有人身上都透着一股烈性,作为人类的尊严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呈现。

    只是再无时间让我审问自己。现在我必须做出抉择。

    “抱歉各位……”我说不出口。

    请让我留下。请让我加入你们。请让我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

    这大概是我一辈子做出的最傻的决定,但这也是我第一次在直面死亡时能毫无畏惧。我承认我的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不过,那股只属于革命军的勇士之流也正慢慢注入我的身体。

    希望革命军友谊能够阻止死亡的侵袭吧。

    “抱歉各位……”我说,“大家伙挤挤,柴格,蒋磊,你俩过去点,给我留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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