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尼莎的‘交易’,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她的高傲,是骨子里的。果断、冷酷、不拖泥带水,却从气势上、逻辑上,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这是一种在特殊环境中,自发成长的性格。
    即便莉雅拥有与她匹敌的气场,但性格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锻炼出来的。
    一个交易。
    无法拒绝的交易。
    她没有说谎。
    “你可以把他们当做回礼,也可以当做赎金。无所谓。”凡尼莎占据了气势上的优势,却表露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冷酷。
    博尔拉家族,世代守卫塞萨尔领,为教会,为王国缴纳税赋,戍守边陲。可是在她的心目中,这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筹码。
    海勒心里生出憋闷至极的情绪,他考虑过很多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却绝没想到,凡尼莎会把他们当做赎金。
    拒绝?
    没有可能的。
    在王国权力更迭的关键时期,凡尼莎就是深水城的最高长官,同样也代表着教会的最高威严。
    无论那一方面,他都没办法拒绝。
    唯有服从。
    可那种被抛弃的悲伤,不可抑止的从心底生出。
    凡尼莎甚至都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独断专行。
    帝国公主,圣殿骑士,慈悲圣使的爱徒,代表着圣灵的仁慈与荣耀,代表着皇家的威严于尊荣。
    在此刻,轰然崩塌。
    原来,我微不足道。
    是的,在凡尼莎的心目中,就是如此。一个小小的领主而已,算上他们的财产和粮食,对于皇室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在她的计划中,整个博尔拉家族,将整体迁徙到道谈镇,黑石领,无所谓哪里。人可以走,财产可以走,但领地不会走。
    下一步,她就会彻底把塞萨尔领这个横亘在道谈镇和深水城必经之路的领地,打造成坚固的堡垒,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只要她一声令下,金币、粮食、军队、一切所需,就会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
    事实上,她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安排。
    也就是说,这项交易势必成功。
    莉雅的思路完全被打乱了,她真的没料到,这位公主殿下冷血至此,海勒叔叔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教会,对不起王国的事情。
    原因是什么?
    很简单,博尔拉家族和桑德家族的牵绊,导致驻守交通要道的博尔拉家族,注定不会被教会信任。
    赶走博尔拉家族,赎回圣堂武士。
    一举两得。
    这本应是战败者委曲求全的谈判桌,成了凡尼莎表演政治手腕的舞台。
    莉雅坚信,假使她拒绝的第二天,整个塞萨尔骑士团就会收到命令,立即集结起来,进攻黑石领。
    下场是什么?
    全军覆没。
    那么剩下的娜塔莉和母亲,孤儿寡母,如何守护领地?
    不过是另一个黑石领而已,照样会被教会蚕食取代。
    所以,她的确没有办法拒绝。
    “海勒叔叔。”莉雅轻轻叹息一声,望着满脸颓败之色的海勒,心里生出种种无奈:“我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我……我……”海勒嗓子干涩,却说不出话来。
    凡尼莎依旧高居战马上,金光灿烂,嘴里轻飘飘的说道:“博尔拉爵士,你的两个儿子将晋升圣灵骑士。”
    海勒再次愕然,心里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是一种无名的愤怒。
    曾几何时,把两个儿子培养成圣灵骑士,是他毕生的愿望,也必将成为博尔拉家族永远无法磨灭的荣耀。
    却万万没想到,以这种形式实现。
    整个家族迁徙到异教徒的巢穴,而心爱的儿子却晋升圣灵骑士。
    接下来呢?
    在战场上相遇。
    何其讽刺。
    如坠冰窖的海勒,心头猛地一惊,他想明白了。
    凡尼莎并不是为了安慰他的牺牲,是以他的儿子为人质,时刻威胁着他,时刻警告着他,使他永远不会和莉雅一条心。
    已经不是冷酷了。
    简直是歹毒。
    然而,又回到同样的问题。
    可以拒绝吗?
    不能。
    假使拒绝,他的儿子一定会立即遣返,并加入征讨黑石领的队伍,让整个博尔拉家族的香火断绝。
    此时,再看这位金光笼罩,彷如神圣的公主殿下。
    海勒心中只有无穷的恐惧。
    “卑鄙无耻!”夏琪亚恨的压根儿直痒痒,凡尼莎的用心太险恶了,博尔拉家族等于是个大麻烦,无法和莉雅同心同德。
    “莉雅,别跟她废话了。我看见她就想砍她!”夏琪亚冷不丁抽出后背那造型恐怖的狂热之刃。
    “别冲动!”
    誓言之击一横,拦住夏琪亚。即便心中再多愤怒,在这个时候动手都是不智的,先不谈能不能打的过,结局一定是博尔拉家族受到牵连。
    “公主殿下,真是好手段。”莉雅嘴角噙着冷笑,心里愤怒至极:“不愧是圣殿骑士,慈悲圣使的爱徒,这‘慈悲’让人大开眼界。”
    “予一人之慈,不过小爱。予千万人之慈悲,才是大爱。”凡尼莎对她的嘲讽不为所动,冷冷道:“伟大存在之仁慈,并非你们这些凡人所能理解。”
    “是啊,我们都是凡人。只有你们,才是圣灵眷顾的孩子。哈哈哈~~”亲历过信仰转变的莉雅,算是彻底看清了圣灵教会的真面目:“你们所谓的仁慈,只不过是你们想要的仁慈罢了。”
    “争辩毫无意义。”凡尼莎自始至终都冷漠高傲,不可一世。
    “好,很好。”莉雅连连冷笑:“我答应你的交易,博尔拉家族所有领民,携带财物和粮食,作为赎金迁移到道谈镇。”
    凡尼莎轻轻点头:“明智的选择。”
    “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凡尼莎略带不屑的瞟着她:“你似乎没资格讲条件。不要低估我的决心,事实上,教会并不同意我们这次谈判。博尔拉家族是我最后的仁慈。至少,他们还能活着。”
    “不,这个条件你会答应的。”
    莉雅轻轻的举起誓言之击,斜指向上,字句铿锵:“来日我们兵临城下,希望你能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战。”
    凡尼莎愣了一下,忽然一笑:“有趣。”
    然后斜睨着她们:“不如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上?”
    这是吃果果的蔑视。
    “你这个贱人!”夏琪亚本身就脾气火爆,此时气的脸孔通红,咬牙切齿:“莉雅,不用你,我一个人就把她的脑袋砍下来。装腔作势,高傲自大,吓唬谁呢?”
    “我答应了,以圣灵的名义!”凡尼莎冷冷回答:“不管是你们中的一个,还是你们两个。”
    事已至此,谈判早已没有意义。
    海勒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
    至少,对于莉雅来说,海勒叔叔、娜塔莉能够得以保全。而她也有强大的自信,海勒和娜塔莉会认可他们所选择的道路。
    交易完成。
    “博尔拉爵士,相信你会尊重教会的决定。”凡尼莎一点儿多留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宣布消息,准备迁徙。你的两个儿子,一定会感受到圣光带给他们的荣耀。”
    一瞬间,海勒似乎苍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
    战马开始掉头,凡尼莎后脑勺冲着莉雅她们,冷冷的抛下一句:“希望你们信守承诺。异教徒。”
    希律律……
    座下金色战马一声嘶鸣,带着那位金色骑士,如疾风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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