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用这般眼神看我?”玉书笑问。

    苏澈沉默片刻,才道:“就是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陌生?”

    “是。”

    “于我?”

    “是。”

    玉书表情淡淡,看着眼前之人。

    苏澈与之相视,心中坦然。

    “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玉书说道。

    苏澈想了想,道:“听了,你就会放了叶常青么?”

    玉书一笑,抬手,倒茶,“离院六十丈外朱罗巷,那是你的朋友?”

    苏澈一惊,面上不动声色,“你知道?”

    “你心里恐怕早就认定,是我杀了人。”玉书道。

    苏澈没说话。

    “桃花剑阁下山的几个人,的确是落在了我手里。”玉书说道:“但朝天虎,不是我杀的。”

    苏澈微微皱眉。

    “不信?”玉书淡淡道。

    “我信。”苏澈语气坚决。

    他知道对方没有必要骗自己,而无论是少年时,还是后来,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骗过自己。

    “那会是谁?”苏澈问道。

    “朝天虎不过蝼蚁一般的人物,就算他在桃花剑阁里的靠山,也是个小角色。”玉书开口道:“另一伙人盯上的,也是云家,或者说,是云阁昌手里的秘钥。”

    苏澈没想到,云阁昌手里的东西竟会引出这么多人,这么多风雨。

    最主要的,是此事,是如何传出去的?

    “商容鱼。”玉书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

    苏澈明白了,“你与她合作?”

    “算是吧,只不过看似赢家是我,她得到的却丝毫不少。”玉书说到这,忽地一笑,“有个消息,你知道了或许会很高兴。”

    苏澈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好奇,“什么消息?”

    “瑶无艳死了。”玉书语出惊人,“商容鱼的目的不是秘钥,而是瑶无艳手中的《天魅神功》。”

    苏澈难掩惊讶,“瑶无艳死了?”

    玉书轻轻点头。

    苏澈当然不会怀疑对方情报的准确性,只是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商容鱼,能杀得了瑶无艳?”他问出来。

    “叶常青从不单独行动。”玉书倒了第三杯茶。

    苏澈突然醒悟,想起了叶常青之前所说,在云家的时候,江令寒便与他分头行动了。

    难道说,江令寒也是无生教的人?

    但马上,苏澈便打消了这个怀疑,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他们怎么会联手?”他刚问出来,却一下看到了对面那人在倒茶,登时一愣,继而目光一亮。

    “是叶常青带回的那株茶!”苏澈一下明白过来。

    “那是毓萝清茶,珍贵无比,那一株,也是当世仅存的一株了。”玉书轻笑,道:“而且,他的目的在你。”

    苏澈点头,是了,之前在云家跟那道袍少女交手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出,江令寒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商容鱼告诉他的。

    他又想到昨晚,商容鱼好似投怀送抱一般的场景,竟觉得有些羞恼。

    真是个会骗人的妖女,说了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转眼就当筹码卖给了江令寒。

    真是气人,他想着。

    玉书一直在看他,此时看出他眼神,当即冷笑,“魔门中人素来诡计多端,而商容鱼又是几百年来个中翘楚,她说话总是十有九真,可就是那一假,便能连你的魂儿都卖了。”

    苏澈听后,羞愧之余也有些不忿。

    不过,他转念一想,忍不住问道:“可就算是江令寒与她联手,恐怕也不是瑶无艳的对手吧?”

    “这一战,无生教的老底都出了。”玉书说出了丁悦行几人的姓名及跟脚,然后道:“他们都是这些年维持无生教的老人,如今却都被商容鱼送进了地府,便是今后的魔门残余,恐怕也唯有一个商容鱼话事了。”

    苏澈实在难以想象这一战的惨烈,只不过或许并不惊人,因为他注意到了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点。

    毒。

    对付入三境的大修行,唯有设计用毒。

    “瑶无艳早年进境颇快,可后来为图破镜,冒然引煞入体,以致留下暗伤。后与人交手时受创,多年来也一直未愈,因此常年居于桃山,困境不进。”

    玉书饮茶,道:“商容鱼想必就是利用这点,来杀的她吧。”

    苏澈听她话语淡淡,不由问道:“瑶无艳她,真的死了?”

    玉书将茶杯放下,顿了顿,这才道:“不知道。”

    苏澈一愣,先前不是还说,江令寒和商容鱼联手杀了瑶无艳,怎么现在又不知道了?

    “一场大雨,将一切都冲走了。”玉书轻声道。

    苏澈先是不解,接着脸色微变,“难道是,瑶无艳的尸体...”

    “我的人后来过去,没有找到她的尸体。”玉书点头道。

    苏澈闻言,不由沉默。

    如此一来,的确是不能断定瑶无艳究竟是生是死,因为尸体不见,终究在别人心里,给瑶无艳多了一分生机。

    不过对他来说,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起码,自己迫在眉睫的最大危机,算是解决了。

    “那江令寒呢?”苏澈忽然问道。

    “你问叶常青,现在又问江令寒,你担心的人,也未免也太多了吧?”玉书看着他,语气有些冷淡。

    苏澈苦笑,“不是,我...”

    “商容鱼对他是杀是放,我并不知情。”玉书打断他的话,直接道:“之前商议里,是她除掉观潮阁的人,而我,杀了你。”

    话到最后,杀机忽而毕现。

    苏澈心头一跳,差点应激拔剑,不过却是马上压下。

    玉书好似什么都没察觉,说道:“后来我发现,与其杀了浪费,倒不如物尽其用。”

    苏澈握剑的手微紧,道:“这是何意?”

    玉书没有解释,只是将给眼前之人倒茶,壶中茶水刚好倒尽。

    “喝茶吧。”他说。

    这一杯茶里,漂浮着些许茶沫,还有几片茶叶,味道自然也是最浓的。

    苏澈静静看着。

    “那么现在,你有兴趣听我讲故事了么?”玉书微笑,轻声道。

    苏澈深吸口气,将剑放了,然后喝了口茶。

    茶已经有些凉了,而即便是珍奇无比的毓萝清茶,此时味道也如寻常茶叶一般,带着微微苦意。

    他未喝干,放下。

    “好。”苏澈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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