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统二年春正月。一夜的鹅毛大雪将整个京都邺城都铺得白茫茫地。天还未亮。从北宫到邺宫一路上就渐渐地开始热闹起來。天大亮后。天寒地冻地街道早已是人山人海。

    “青龙。”拉开帘子。唤了唤骑马行在銮轿旁边地青龙。

    “爷。”青龙低头探身过來。

    “怎么这么多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大冷天的一大早就人山人海地。连銮轿都难以通过。

    “爷忘了吗。今天是太上皇下旨恢复旧制地日子。”

    “旧制。”喃喃念了念。这才想起这桩事儿。不过。心里也隐隐地感到一丝的不耐烦。所谓的旧制就是指北魏时期礼节仪式。北魏时御史中丞或太子外出时。周围同行的王公大臣都要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停下车以保卫。并把驾车的牛马牵走。取下轭放于地上。等他们通过。如果有人动作慢些就是违礼。要受到前面卫兵手里的红色木棒棒打。但是这种制定。在高欢挟持东魏孝静皇帝元善见从洛阳迁都邺城后就取消了这一制度。而且却在今时又沒身为太上皇的高湛复辟。这一旧制的恢复却只是为了他的儿子高俨。

    “青龙。把銮轿停靠在边上。”说着。人已弯身出了銮轿。有些厌烦地瞥了眼人山人海地街道。

    “去吧。”青龙也下了马。将缰绳交予一护卫并吩咐轿夫和其他的卫队退到了人群外的边上。只留下几个护卫。

    “爷。要不咱们绕道行走吧。”

    “唔……”皱了皱眉。沒有回答青龙的提议。因为这不是绕不绕道的问題。

    “听说今日那些大官的仪仗队都会从这里走过。”人群里的百姓叫嚷起來。显得很是兴奋。

    “都是些什么大官啊。这么多的人來看。肯定是很大的官吧。”

    “呿。你们这些小市民这都不知道还來凑热闹。凡是京畿里的步兵和骑兵仪仗队、领军大将军府里的官员、御史中丞府里的执法队、司徒府里的仪仗队都会跟随着那位北宫的皇子经这里去至在华林园东门外设置了观礼台。据说。太上皇和太后会在观礼台上眺望。连这些都不知道。你们也配居住京都邺城。”一声嗤之以鼻的讽刺。讪讪响起。

    “哦……”人群里应声一片。像是受益匪浅似的。

    “这位皇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竟然有此殊荣。”

    “听说啊。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

    “唉。人家是什么种。能拿來与常人比吗。那可是龙种。”

    “你不要命了。小声点儿。”

    “…嘘。”

    “别吵了。那头越來越挤了。是不是人快來了啊。”

    “我们上前去看看。走。”

    “走。”

    一伙人喧哗着。朝人流挤去。眨眼见就被淹沒了。

    “爷。”

    “走吧。”瞥了眼如潮涌般的人流。看來今日是不该出门的。

    “爷。不上朝了吗。”青龙加快两步。追了上來。

    停了停。回头又看了一眼沒有边际的人群。冷笑道:“这个样子还上什么朝。本王可沒兴趣看戏。”

    “看戏。”

    “哼。”轻哼一声。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脸困惑的青龙。抬脚准备离去。

    “爷。”

    “……”怔怔地盯着与我眼神交会的那双同样惊讶的双眼。一摸笑意渐渐爬上了眉梢。阴霾地心情也慢慢地被心里涌上來的喜悦占据。

    呆呆地站在对面的人愣了愣也笑了起來朝我走了过來。步伐越來越紧凑。心情好像被感染。身体也不由得动了起來迎了上去。

    “好久沒见了。”距离拉近。笑意更加浓了。

    “嗯。很久了吧。”

    “你…还好吧。他钵。”

    “嗯。肃…你呢。”他钵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笑笑地问道。

    “我也很好。呵……”突然发现我们竟然站在人群里互相问候。忍不住轻笑出來。好笑地看了看他钵。又上前一步。拉住他。说道:“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怪冷的。”边说边拉着他走。

    远离人群。绕开几条巷子。半拉着他钵踩着厚厚地、酥软地积雪回到了齐王府。

    “虽然來过一次。不过上次只是在门外。这还是第一次进來呢。这里面可真大啊。你们中原人还真是浪费地盘。”他钵放下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杯。來回地在门前张望。

    我知道他说的第一次是指和我第一次相遇的那次。我记得那是一天的夜里。刚送我到家门口的斛律恒迦刚刚走就被和他一起躲藏在石狮后面的萨姆乌勒克挟持。还跟着他兄弟二人去了趟突厥。只是…现在只剩下他钵了。

    沒想到自己也会有触景伤情的时候。轻甩了甩头。望着他钵背对着我的身影。很想问他自建康分别后去了哪里。但是更想问的是为何会出现在邺城。

    “听说不久前。肃去了牙帐。”

    “唔。”愣了愣眼。盯着突然转身问我的他钵。有些意外他竟知道这事儿。我敢肯定。当时他人不在牙帐。而且。这个信息应该也沒几个人知道。木杆他自己肯定是不会跟他说这些的。

    “嗯。是啊。”并沒有想要否认的意思。因为他这样问就说明他已经肯定了这个事实。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刚知道吗。暗自看了眼低了低头的他钵。从他的话里可以猜测出他应该是刚离开牙帐。而且是在我离开突厥不久他就去了牙帐。说不定我们在半路上檫身而过了吧。

    “是吗。”淡淡地笑了笑。竟也沒问他什么。

    他钵突然抬起头看向我。想了想。有些犹豫的样子。但还是开口。道:“肃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邺城吗。”

    “想告诉我吗。”

    “嗯。”他钵有些吃惊。有些意外这样的回答。

    “等你想说了再和我说吧。总之。先住下吧。”

    “肃……”

    “这里应该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也要舒适得多吧。”半开玩笑地打趣道。其实不过是想让这种有些压抑的气氛缓解一些儿。不知道为何。总感到此时的相遇有些莫名的气氛在酝酿。此时的他钵也让我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扑哧。”

    “欸。。”他钵突然的发笑一时让我傻了眼。

    “我还以为肃变了呢。”他钵揉了揉鼻子。忍住笑。道。

    “欸。什么。”有些纳闷。不明白他钵的意思。

    “因为听着那样的兰陵王。让我真的难以相信啊。以为你突然就变了个人。其实也沒有嘛。”

    “唔……”看着笑意更浓的他钵。我更是纳闷和诧异了。

    “呃……”他钵虽止住了笑声。但是脸上的笑意依然。走到我跟前。盯着我看了两眼。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你…你沒事儿吧。”疑狐地盯着他钵变幻莫测地表情。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定是那丫头胡说了。”他钵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点头称道。

    “丫头。啊…你是在说阿史那婀娜。”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他说的什么了。定是阿史那婀娜将骜义当成了我。在他钵面前数落‘兰陵王’的如何如何不是了。因为她本來就对骜义版的‘兰陵王’沒什么好感。

    “咦。看來那丫头说的也不全是瞎扯嘛。但是他说……”他钵说着又突然停下。显得有些尴尬似的。

    “说什么。是不是说兰陵王可恶至极。还偏好男宠。”挑了挑眉。斜眼瞥向他钵。眼神暧昧地问道。

    “这、这……”他钵立即红了脸。突然结巴起來。

    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拿起火钳子夹了一块炉火旁的木炭丢进火里。轻轻抬起双眼幽幽地瞅向一脸不自然地他钵。邪邪地笑问道:“你相信吗。”

    “呃。”他钵又愣了愣。眨了眨一双迷惑的眼睛。僵硬地张了张嘴。出声道:“这个…只要你觉得好就是了。”

    “啊…哈。”惊讶的人变成我了。沒想到他钵会是这样的回答。反而叫我一时沒來得及反应。硬是愣了一会儿。傻傻地瞪着他。

    “哈哈……”当我将他雷人的话消化掉时。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声几乎震动了我的心肺。

    “你、你…可真是有意思。换成是别人。怎么也…不会这样说的。但是你。哈哈…怎么会这样呢。真是的。哈哈……”“笑死我了。怎么办。哈哈……”“停、停不下來…啦。”

    “肃。你……”

    “啊。哈哈……”我想不笑的。但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却停不下來。好像是很久沒这样开怀地笑了。所以要一次笑个够似的。

    “对、对…哈哈……唔……”沒想笑是沒忍住。眼前却一个人影闪了过來。嘴就被一双手给捂住了。而他钵的脸也是青一下、紫一下、红一下的。

    “就叫你不要笑了嘛。还笑。”他钵气道。手紧紧地捂住我的嘴。硬是不让我笑出声來。

    “公子。房间已经……呃。。”

    一进门就见这幕情景的郑茜缯一下子正在门口。呆得说不出话來。

    “唔……”使劲地掰开他钵捂着的手。也是他钵也不曾料到会被人看到这样的一幕。也愣得傻傻地盯着门口的郑茜缯看。一时是忘记了自己的手还捂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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