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了。啊!”

    双臂骤然被一双大掌钳制住,锦月整个人被捧起、不得不踮起脚尖,弘凌俯下脸盯着她:“就用这么寥寥数语,轻描淡写解释你当年的绝情绝义?”

    “……虽然寥寥数语,但,但我没有骗你,当年分手确有苦衷。”

    “是真的我就该原谅你吗?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弘凌身体里气息横冲直撞,止不住的抖——

    “你我重逢已四月余,你却也只字不提,现在却突然来告诉我这些。说吧,你想利用这几句话换什么?”

    “是后悔了想回到本宫身边当美人姬妾,还是荣华富贵、金银珠宝,只要你说,本宫便给你!现在,我都给得起你!”

    身形晃了晃,锦月险些站不稳,他竟是如此猜想自己。锦月咬了咬唇忍下轻颤:

    “我不做姬妾,也不要金银珠宝,只求你准许,让我和小黎出宫……”

    “你现在不过逆臣余孽,顶多也不过卑微宫婢,你凭什么让本宫帮你!”

    锦月被弘凌掐住双臂箍在在掌心捧起,艰难的垫着脚尖,身子随着他激动的颤抖而一起轻颤着。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让人心慌,锦月压下乱得没有章法的呼吸,看向一旁:

    “就当看在……看在我们曾经彼此相爱过的份上,帮我,可以吗?”

    她的低声下气让弘凌意外。跳跃的烛光映在锦月侧脸上,隐约可见水光淋漓,仿若很快就要全数滚落下来。

    弘凌的俯视着锦月,她的侧脸轮廓依然美得足以让任何男人心动,白皙的耳际、脖颈、微微颤动的胸脯、瘦削的肩膀、玲珑的细腰。

    这是他曾经用性命去爱的女人,也是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女人。虽时隔五年,这个女人不再绫罗加身、贵不可攀,可他依然清晰的感受到……此刻内心莫名地渴望。

    “你当真,决心要走!”

    锦月不敢转脸看他,泪水随着弘凌的话决堤,静静落下面颊。

    “是,这座皇宫,我已经呆够了……”

    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从我身边逃走?告诉我你当年不是无情义绝,然后转身又说要远离皇宫,给一颗糖再给一巴掌,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萧锦月你的心是石头吗!”

    锦月只觉要被大掌摇得散架了,整个人罩在男人的狂风暴雨里,无法招架,只能无助得握住他衣襟让自己站稳。弘凌血红着眼睛盯着她,令她心慌。

    “以我的身份留下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你也说过,那些旧情都过去了、已经完了,既然如此,何必再看见彼此徒增不快。”

    “当年弘允能给你的,我现在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你为什么还要走?”

    男人话语中的哀伤和颤抖令锦月意外,更不知如何面对,默默撇开眼。

    “当年我便说过,此生不嫁帝王,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后宫女人众多,以后会更多,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弘凌蓦然松手,颤颤后退两步——

    “你……嫌我脏?”

    锦月张了张口,却久久不能成句,只能沉默垂泪。

    “萧锦月,究竟爱情对你来说是什么?究竟……是能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还是……仅仅是我,秦弘凌。”

    锦月心底蓦地一震,不由望向背着烛光的男人,他高大健壮英俊更胜往昔。

    爱情是什么……

    他的质问,锦月竟一时不能接口。

    颤颤地深吸了口气,弘凌敛去激涌的情绪,仿佛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冷漠、坚硬。

    “你既决心要走,我亦不留。”

    “随你吧!”

    锦月缓缓福了福身,知道得到这句话便意味着解脱、意味着可以结束所有了。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说罢,锦月决绝转身而去,走到门口,便听殿中背对她的男人说“等等!”

    锦月没有回头:“殿下还有何吩咐……”

    弘凌亦没有回身,声音深沉——

    “小黎,当真……当真是你和弘允所生吗。”

    锦月心口一窒,手心攥紧。若他知道小黎的身世,不光映玉不保,她也留不住孩子、离不了宫,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

    锦月咬唇仰脸,逼回眼泪平静道:“你也说过,你我……你我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

    伊人离去,风从门口吹来把烛火扯得支离破碎,弘凌沉默坐在案前,只觉浑身沉重,五脏六腑不能平静。他这条复仇路,走到最后会剩下什么……

    直到三更,李生路悄悄来报——“皇宫卫尉大人今夜举家暴毙于家中!二十余口,全部中毒而死!

    卫尉是他新培植的势力,最近几日他心烦意乱而疏于照顾,没想到竟让人钻了空子。

    二十几条性命,只因他为了私事而一时疏忽……

    夜风牵动弘凌长发飘舞,杀气凌冽、妖冶可怖,和对着锦月时的模样全然不同——那已是收敛了所有凌冽之后的模样了,眼下才是五年后的他真正的气势。连李生路都不觉打了个寒颤。

    “查!两日内,本宫要结果!”

    “诺,奴才两日内必查出凶手。”

    “不,本宫要的‘结果’,不是几句话,而是凶手的命!”

    李生路胆寒噤声,跪地领命。

    看来皇后并没有理解他的警告,那可不是说说就罢了!弘凌望向殿外西斜的钩月,寂寥地高悬在黑暗得让人生寒的苍穹。

    若这条路注定孤独,他也必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自己的身后,牵连着名为“太子党”的无数条人命,从今往后会随着他生而生,他死,而死。

    敌人的命他可以夺,可拥护自己的人,他决不能让他们无辜送命。

    那些高高坐在龙椅、凤椅的人,曾经鄙夷地把他踩在脚下的人,终有一天他要让他们跪在面前忏悔痛哭!

    回忆往昔旧事,弘凌捏紧了拳头。

    **

    半月一休沐,宫人才能被放出宫,这次休沐在三日后。

    为了不引人瞩目,锦月提前便叮嘱了香璇和映玉都不许来送,她一个粗使宫婢哪里经得起那么大的阵仗。映玉连哭了几日不让她走,昨夜锦月才将她劝服了。

    一早天刚擦亮,锦月便拿好包袱、牵着小家伙往通北门走。小家伙这些日子被锦月说得“外面”的世界引诱得兴奋不已,迈着小腿儿走得飞快,使劲催促锦月“娘亲快点儿娘亲快点儿”。

    锦月望着近在咫尺的宫门心情亦有些迫切。在皇宫关了五年,她太渴望自由。

    尽管出宫后谋生还有翻辛苦,但有儿子在身边,到哪里她都不会寂寞、不会害怕。

    通北门要卯时三刻才开,现在门前已熙熙攘攘地排了一长队宫人,锦月拉着孩子再其中站好。回眸,却见有辆大马车停在宫墙角落,门帘挑开着,天光还暗着,只见个墨蓝色的高大剪影,远远望着她。

    那剪影一人,略显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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