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吉服样式当真是为锦月姑娘量身设计的一般,穿在身上好生气派。”侍女赞道。

    另一侍女以木托盘捧上一没暗金色宝珠如意金锁,挂在锦月脖子间:“再加上饰物,就更显天家的荣华锦绣了。”

    锦月微微颔首不言,任她们折腾,首饰、长甲,一应俱全。等那巴掌大的累金丝飞凤金冠步摇,戴在她梳作高髻的头发上,才总算完成。

    玄黑,正红,赤金,这三色是极尊贵的颜色。在宫里,若庶出皇子或者姬妾穿了,那就是大不敬的杀头大罪。

    为了保证安全,祖制规定皇子不允许出宫来迎,只能在宫门口迎接。

    此刻弘允恐怕已经等在皇宫大门口。

    来府上迎接的,是皇子制定的青年大臣。来人正是延尉监的头儿,监正大人李汤。

    锦月透过眼前的金珠帘望大马上李汤背后,浩浩荡荡一片红,竟望不见尽头。

    而今踏出这一步,便不能回头!

    回看尉迟府的烫金边匾额,匾额下尉迟云山以及上官氏,也正看着她,面色沉沉并没有什么喜色。

    锦月牵了牵嘴角,扯了个了冷笑,看得上官氏几人一凛,而后她决然上了撵。

    果然今日不是好天气,才走了一半儿的路程,就开始下狂风大雨。迎亲的宫人队伍被吹得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住。

    “李大人,风雨交加,冒雨行走恐怕不安全,还是在一旁檐下歇息歇息吧。” 锦月说。

    李汤早被浇成了落汤鸡,便应了。“往前走走是朝廷空置的院子,咱们可以去那儿躲躲。”

    是以,一行人便在小院儿躲雨。刚踏入院子,不想便有一辆百姓的马车停在门外檐下,躲雨。那马夫和羽林卫交涉,祈求躲雨。

    那羽林卫过来禀告了锦月,锦月看马车上下来个黑衣裳的瘦个子姑娘,和香璇一样孱弱,手背上缠着包扎的纱布像是受了伤,不由心生怜悯。“容他们也躲躲吧。地方宽敞也不碍事。”

    “诺。”

    羽林卫答了声,跑出去告诉那姑娘,却不想那姑娘将翻身上了马车,催着马夫啪啪甩了马屁股两鞭子,眨眼消失在雨幕中。

    “姐姐怎么了?莫让雨水冲坏了胭脂。”

    香璇见锦月张望门外似要走入雨中,忙拉住她。

    “快拿伞,我想去看看那马车。”锦月心头发跳。那马车行起的时候,窗帘飘起了一条缝,仿佛里头有一双眼睛,孩子的眼睛。

    那破马车噼里啪啦在雨中冲了好远,直到长安城城门口,才停下来。

    黑衣女子去城门旁的茶楼与个牙婆交谈,这边马车里又钻出个橘黄衣裳的阴冷女子,菊英。

    “唔……唔唔唔!”小黎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像条小虫在车厢里使劲蠕动。

    “别吵!再吵我拧断你脖子!”

    菊英恶声恐吓道,小黎竖着小眉毛瞪他,小脸蛋儿气得通红,却把这恶女子逗地冷冷一笑,一把拽住小黎衣襟提起来——

    “怎么,刚才闻到你娘亲的气味儿就激动了?呵。今天她可要抛弃你爹爹嫁给别人了,往后有新家,不要你了!”

    小黎愤怒的小脸掩不住心事,瘪了嘴,眼泪汪汪。

    “菊英姐姐,他一个小孩子你不要再说这些话让他难受了。”一双手将孩子从恶女子手中解救出来,抱在怀里。

    菊英哼了一声,低声啐了句“早该杀了他”。

    黑衣女子拿衣袖擦去小黎脸上的泪珠儿,又擦干他的头发:“我救你已经是违背师命了,若你呆在长安不但你,恐怕连我也活不成。哎……”她抱小黎在怀中拍了拍后背,“我给了牙婆两百贯钱,是路上留给你用的。往后别再回长安了……”

    小黎唔唔了两声,黑衣女子摘掉塞在他嘴里的棉布。

    立刻听到小团子软糯的声音:“你、你们会不会害我娘亲和爹爹?姐姐不要害我爹娘,答应我好不好?”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你爹娘……”

    菊英紧张上前,“别废话了!羽林卫来了,这母子还真是连心呢,隔着马车都能嗅到气味!”

    牙婆被招过来,慌慌张张赶紧赶上马车,飞奔出城。

    二女杀手躲在廊柱后,见远远手持银枪的羽林卫铿铿锵锵跑来,径直追出了城!

    “都怪你!当了杀手就别想着心软,你这样会为义父招来祸患!”

    “……”

    *

    这边躲雨的大院,锦月翘首等在门口,眼看雨已经小了,还不见羽林卫回来复命。

    皇宫又来了一队接应的女官,催促——

    “姑娘莫在耽搁了,上撵走吧,若耽误了吉时恐怕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悦,更耽误了姑娘的前程。”

    锦月焦急地望着街道那头,李汤道:

    “姑娘若是担心,我将姑娘送至宫门口便亲自去追,必给您个交代。现在还是入宫吧,五皇子殿下在宫门处应该等着急了。”

    吉时由圣旨拟定,谁也耽误不起。

    锦月咬牙,上了华撵,一路行到宫门口。

    锦月还是不放心,嘱咐了李汤必须要查看清楚,李汤只差没有指天为誓,锦月才松口。

    弘允亦是玄黑、正红、赤金三色的嫡皇子吉服,头束高冠,远远站在众人之首,气宇轩昂、眉宇清朗,神态举止间透着一种浑天天成的尊贵之气,不可逼视,和他吉服上绣的“星辰”八章纹一般,仿若夜空星辰。

    弘允目光触及锦月,见她安然未被雨淋湿,才安心地缓缓笑出来。

    她,终于来了。

    锦月跟着弘允,先去了太极宫太极大殿,那处皇帝、皇后,并着太后、太皇太后以及皇族的亲王等长辈都在那处。

    侍女撩开红纱华帐,锦月下来,弘允已等在一侧。

    领路女官将锦月戴了长甲的手,放入弘允掌心。

    锦月不由被这只手的温度烫得一缩,却被它紧紧握住。

    弘允目光灼灼,他向来从容不破、仿佛天下大事都不过尔尔,现在却目光望着锦月不住闪烁:

    “幸好,你安然无恙到了我跟前。天知道,我等待你的这两个时辰,用尽了我这一辈子的‘忐忑’和‘焦灼’。”

    他有紧了紧手心:“锦儿,我终于等到了你。” 等了一辈子啊,当真不易。

    弘允目光和他手一样烫人。

    “……”锦月目光无处放,别开视线,却不小心对上人群之后的一双霜冷目光。

    那个穿着太子九章纹朝服的男人,站在宫人之后的远处。

    这方的热闹喜庆、吉祥如意,都离他那么遥远,无法让他跟着快乐。

    虽然隔得遥远,锦月竟看见了弘凌的目光,浑身一颤。弘凌只是面色冷冷看着自己,读不出过多的表情来。

    猛地捂口,锦月忽觉胃里一阵干呕,步子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锦月手上又多了一只手,抬眸,弘允无比担忧,锦月生生将那恶心忍下去,摇头轻声说“我没事,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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