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恒德看来,陶茹雪的商业天赋很高。
    一个人在职场上的经验,通过熬时间来历练、沉淀。
    但天赋这种东西很玄乎,是与身俱来的,没有办法通过历练来实现。
    陶南芳在董事会议上宣布陶茹雪接替自己的位置,担任新董事长。
    从现场的表现来看,后者事先并没有得到通知,而她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坐稳了脚步,并用实际行动宣布自己的权威。
    人力资源副总监林涛,品牌部经理任华,相继被辞去职务。
    林涛是宋恒德的弟子,m国毕业归来的经营,为淮香集团挖来了大量的精英。
    但他却涉嫌与几家猎头公司合作,每个月从淮香集团的人才引入上大发横财。
    品牌部经理任华是谭震相识十多年的好友,在媒体资源上有一定的实力。
    却被揭发收受多家公司的广告回扣,不仅被辞退,还将面临法律追责。
    陶茹雪在辞退两人的同时,迅速提拔了两名分公司的总经理上任,不管这两人此前与陶茹雪关系如何,但被陶茹雪火速擢升,接下来一段时间,势必会以陶茹雪马首是瞻。
    宋恒德忍不住感慨,陶茹雪比起陶南芳更直接、霸道一些。
    陶南芳在处理人事问题,会事先敲打,甚至委婉地劝对方自行辞职,而陶茹雪根本不给目标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击致命。
    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陶茹雪的处理方式现阶段很正确。
    虽然外界传闻陶南芳已经进入医院疗养,不与任何人见面,但谁能知道她是不是投石问路,杀一个回马枪?
    林涛的问题,宋恒德早有耳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陶茹雪掌握的证据没有任何问题。
    林涛垂头丧气地坐在宋恒德的办公室内,苦笑道:“师父,我在几家猎头公司有股份,你也是知道的,而且董事长也是默认的,为什么到了陶茹雪手中,眼睛里就揉不得沙子了?”
    宋恒德眉头深锁,淡淡地扫了一眼林涛,“我早就提醒过你,将外面的事情梳理清楚。老董事长没对你处理,那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新董事长处理你,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涛压低声音,苦笑,“师父,我说得难听一点,她就是借机打压你的威望。”
    宋恒德没有看林涛,“如果换做是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也要释放一些信号呢?”
    林涛语塞。
    宋恒德深呼吸,沉声道:“不出意外,她也不会赶尽杀绝,追究你和任华的刑事责任。你俩离开淮香集团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跳槽拿高薪,或者自己创业。”
    林涛知道宋恒德的意思,希望自己息事宁人,不要借此生事,“我觉得委屈。”
    宋恒德皱眉道:“我说得更明白点,如果你离开之后,试图对淮香集团不利,咱俩就不是师徒,那就是敌人了。”
    林涛吃惊地望着宋恒德,见他极为严肃,憋屈地低头,“我明白了!”
    林涛的性格,宋恒德很清楚,表面看上去很随和,但心狠起来什么事情都敢做。
    不过,有自己的威慑力,他即使离开,也不敢对淮香集团做出报复手段。
    宋恒德忍不住暗叹了口气,陶茹雪给自己和谭震出了个大难题啊。
    谭震那边估计也在跟任华做思想工作,让任华离开之后,能够平心静气一点。
    座机响起,秘书脆声道:“董事长,请您过去。”
    宋恒德面沉如水,朝董事长办公室走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出现了问题。
    若是陶南芳还在这间办公室,他能这么杀气腾腾吗?
    收拾心情,嘴角上扬,眼中露出温润之色。
    走入其中,陶茹雪正在泡茶,宋恒德观察,与陶南芳之前泡的花茶一样。
    “我妈说,你特别喜欢他泡的花茶,我泡的不大好,宋叔,你将就着喝。”陶茹雪递了一杯给宋恒德。
    玻璃杯悬浮着五颜六色的花瓣,清新的香气迎面而来。
    他嘬了一口,花香四溢,仿佛嘴里含了一座花园。
    陶茹雪专门学了泡花茶的工序,为的便是让妈妈的老部下喝了茶,会念旧情。
    她对这些人没有旧情,但必须让属下念着母亲对他们的好。
    “刚才我和谭总交流,他给我拍了桌子,认为处理任华的手段过重。宋叔,你怎么看?”陶茹雪眸光闪烁着真诚。
    宋恒德暗叹了口气,问题还真尖锐啊。
    “任华是谭震的老友,当初冲着他跳槽到咱们公司,谭震为他辩解几句,说明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从公司管理角度,任华是蠹虫,这样的人留不得。”宋恒德认真回答。
    “宋叔,有你这样的元老,是淮香的福气。”陶茹雪夸奖道。
    “我和你妈走过了很艰难的日子,深知有今天多么不容易。创业难,守业更难。尤其是在瞬息万变的当下,我很多时候已经追不上年轻人的思维。如果你觉得我老宋哪一天不合适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暗示一下,我绝对退位让贤。”宋恒德自嘲笑道。
    陶茹雪没想到宋恒德这么“苟”,还真是出乎意料。
    宋恒德暗想,自己的苟,好像是跟你老公学来的。
    “宋叔,你是淮香集团的顶梁柱,没有了我,也不能没有你。我知道处理林涛,你心里肯定有怨愤。但有些事情,我逼不得已。”
    “我明白。林涛是活该,咎由自取,但他是我爱徒,我希望他能够体面离开公司,那样我也能保留最后一点颜面。”
    宋恒德暗忖陶茹雪的情商比想象中要高,绕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回归林涛的问题。
    陶茹雪锁眉沉思许久,轻声道:“宋叔,你也知道,我之前是一个新闻主持人,讨厌社会上的不良之风。”
    宋恒德苦笑,“管理企业要收放自如,不能赶尽杀绝。否则只会让旁人看笑话。无论林涛还是任华,他们是集团高管,或多或少掌握公司的核心机密。兔子急了还咬人,要将风险系数降到最低才行。”
    陶茹雪却道:“宋叔,既然我来当董事长,管理风格要与之前有变化,我妈对待老员工很讲感情,因此也留下了病根。淮香集团从崛起至今不过十多年而已,想要成为百年企业,必须要铲除集团内部的腐败问题。清理毒瘤,永绝后患,造成任何损失,我都愿意承担。我希望宋叔,你能成为我最大的助力。”
    宋恒德低估了陶茹雪的决心,保持沉默。
    许久才豁然开朗地笑道:“好!董事长,我愿意效犬马之劳。”
    陶茹雪嘴角浮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谢谢理解。”
    宋恒德迈出办公室的瞬间,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陶茹雪。
    脸带微笑,清新脱俗,眸若皓月。
    宛如一剖清水。
    自己还真是可笑。
    竟然有过怀疑。
    将陶茹雪误以为是花瓶一样的摆设。
    陶茹雪从小沐浴在浓郁的商业氛围中,即使从未接触过企业管理,但在陶南芳的耳濡目染之下,本身就有很好的底蕴。
    如今专注于从事企业管理,可不是人畜无害、只吃萝卜青菜的小白兔。
    送走宋恒德,陶茹雪坐在座椅上,面沉如水。
    既然陶南芳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自己来坐,必须要展现出自己的独特运营方式。
    对宋恒德和谭震的左膀右臂下手,是兵行险招,也是富贵险中求。
    等待片刻,手机屏幕闪烁。
    陶南芳打来电话,“你的动作很大啊!”
    陶茹雪道:“希望我收回成命吗?”
    陶南芳哑然失笑,“我是想告诉你,放手去做。”
    陶茹雪故意开玩笑,“你就不怕我把你多年积攒的老底,全部败光了?”
    陶南芳认真道:“你是我陶南芳的女儿,知女莫若母,我岂能不知道你的实力。淮香集团交给你,我相信是正确的选择。”
    有了母亲的表态,陶茹雪心情一松。
    最大的支持在于母亲,最大的阻碍也是她。
    不过,即使母亲不同意自己的处理方式,她也得顶住压力前行。
    她不想让自己被他人认为是傀儡、木偶。
    将手机摆放在床头柜上,陶南芳揉了揉太阳穴。
    谭震给自己打来电话,吐了一肚子的苦水。
    陶南芳原本打算不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给谭震安抚了一番。
    对一个长期满负荷运作的人而言,突然放松,会有诸多不适应。
    陶茹雪此次动作很大,会让淮香集团内部引起地震。
    这也是正确之举。
    从谭震的意思来看,他接受任华被辞退的结果,但希望能够网开一面,不要追求刑事责任,将事情大事化小。
    不过,设身处地,自己处于女儿的位置,也会这么做,甚至做得更为极端、彻底。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选择割掉毒瘤,势必要做得果断,不拖泥带水,那样才会让下面的人敬畏。
    这几年陶南芳很少会采取那么狠辣的手段,但在创业之初,以及崛起的阶段,也曾痛下过狠手。
    陶茹雪处理得越是果断。
    越是觉得女儿值得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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