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摆摆手,坐下来靠在曲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陈娇让大雪端一盏乳鸽汤进来,轻声问刘彻道:“方才听说陛下发落了发越殿的宫人,还是没有眉目吗?”

    刘彻眉心微蹙疲惫的摇摇头。

    陈娇叹了口气,还是劝刘彻道:“张汤是有能之才,陛下不要逼他太紧,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查出凶手。依臣妾看发越殿的宫人还是不要急于处死,不然查起来恐怕更难。”

    “朕的皇子都被人咒死朕还怎么等!汉宫之中出了这等事,今日是据儿,明日就有可能是太皇太后,是你和朕,一日查不出凶手朕又如何能安枕?!”刘彻非常生气,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薄唇仍旧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狭长的瑞凤眸中满是戾气。

    刘彻已经动了真怒,此时不好再劝,陈娇只能忧心的点点头陪他坐在一边。

    正在这时大雪端着乳鸽汤走了进来,王花雨见状连忙接过来,殷勤的捧到刘彻面前用少女特有的声音娇笑道:“陛下您不要生气了,以后皇后姐姐会为您生一个比据儿还漂亮的皇子呢。”

    刘彻本就烦躁气闷,刘据两个字又是他目下心里最深的痛,一听王花雨用愉悦的声音提起刘据就满腔都是怒火。

    他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王花雨,暴怒道:“椒房殿还有你说话的分,滚出去!”

    汤洒了一地,王花雨懵懵的趴在地上,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陈娇见刘彻发了那么大大火,伸手握住他袖下劲长的手轻轻拧了一下,“何必动怒,有话好好说。”

    她一边劝刘彻一边向大雪使了个眼色让她带侍女将王花雨扶起来:“把王美人送会苣若殿。”

    王昭暄从长秋殿侍疾回到苣若殿,刚换了衣服就见妹妹被人送了回来,红着眼睛跑进了自己的寝室。

    “花雨,怎么了?”王昭暄问了一句王花雨却并不理她,无论怎么敲门妹妹都不肯开。

    这一晚王昭暄睡得极不踏实,一大早就起来想去看看妹妹,却不曾想她刚出了寝殿就见到妆容精致的王花雨对她展颜一笑,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巧笑着对她说:“姐姐,快来吃早膳吧,今日我特意早起给你做了好吃的哦。”

    王昭暄觉得纳闷,可是妹妹既然已经好了她也就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刘据的事,刘彻好一段时间都心绪不佳,每日去长秋殿也提不起精神。这日过去却偶然闻得长秋殿内醺声悠扬,不由驻足细听,竟这么听着入了神。

    王娡的心腹侍女长秋殿掌事无瑕看到刘彻站在海棠树下出神便走上去行礼轻声道:“陛下,上夫人还在等您呢,怎么不进去?”

    刘彻回神一怔,摇头笑了笑道:“听这曲子听得入神了,不知是何人在吹奏?”

    无暇回禀道:“是王美人昭暄在为上夫人垂醺解闷,陛下喜欢不如进去听。”

    “王美人吗。”刘彻眯着眼睛又听了一会才点点头道,“吹得不错。”

    自那一日起刘彻几乎每天去长秋殿都要听王昭暄吹一段醺乐,王昭暄也因此受了不小的赏赐,这事很快就在宫中传遍了,宫人私下都说大王美人似乎要得宠了。

    虽然刘彻从来没有在苣若殿留宿,但半月以来每日必见王昭暄这事还是引起了她的警惕,况且刘彻还是在长秋殿见她,这不得不让陈娇多心。

    一日朝会散后,小寒将下朝的田蚡悄悄请入了椒房殿花园。

    田蚡入内见陈娇正闲适的站在石桥上喂鱼,走过去恭敬的行了一礼:“拜见皇后娘娘。”

    “田大人。”陈娇淡淡的笑了笑,随意跟他客气几句便进入正题。

    “田大人,最近王美人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是不是盖侯王信那边有什么动作?”

    田蚡如此聪明狡猾当然明白陈娇的意思,她是觉得王昭暄吹醺吸引天子乃是王家出了主意有意为之。

    田蚡既然上了陈娇的船就不会不给陈娇消息,他现在就指望陈娇这个皇后能让他日后封侯拜相了。

    “盖侯王家这边是真没什么事,不过那日臣与盖侯喝酒倒是另外知道了一件事。”田蚡眼神活络的看看周围,对陈娇道,“娘娘身边有太后的人。”

    “恩?”陈娇没有生气,相反她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问道,“盖侯连这种事都知道?”

    田蚡微微一笑道:“娘娘有所不知,上夫人当初虽未出渐台却也为太后出了不少力,不然太后怎么会让上夫人迁出渐台?想当年王家就是太后的附属罢了,有些事儿盖侯自有办法知晓一二。”

    陈娇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娘娘不在宫里的时候太后可真没闲着,娘娘宫中那大寒故将曾在太后身边理过事,那段时间宫中有些宫人表现的确实抢眼,大寒姑娘用着顺手就带回了椒房殿,其实不过是太后娘娘暗中安排的罢了。”

    陈娇听罢竟然笑了,慢条斯理的说:“太后娘娘还真是用心良苦。”

    “臣知道也就那么点,帮不上娘娘大忙,娘娘睿智无双,恐怕下臣不说您心中也有数,权当说来给娘娘填个笑话罢了。”田蚡恭维人的本事确实高明,不知不觉间就奉承了陈娇。

    说实话陈娇曾经命大寒整顿过椒房殿各处的宫人,她还真不知道椒房殿里有薄太后的人,看来田蚡这颗棋子确实是用对了。

    陈娇眼眸一转用略带深意的眼睛看着田蚡微笑道:“田少府这是高估我了,此事还要多谢你,你放心,我市之恩必报之人,况且你又不是外人,是不是舅舅?”

    这一声“舅舅”在天分听来好比天籁,这对他来说就是一道登天梯,他从来都不信什么恩义之说,大权在握富贵无边才是他一生所求,谁能让他平步青云她就是谁的人,如今皇后肯称他一声舅舅就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他如何能不高兴?

    田蚡不大的眼中满是精明的笑意,躬身拢袖到:“臣惭愧,惭愧,为娘娘效力是臣的本分。”

    ☆、第227章 昭暄之死

    虽然宫中最近出了大事但事情总会慢慢平息下来,如今春日上好花开遍地,宫中的宫人妃嫔脸上也都挂上了和煦的容色,时常在院中游览。

    这日王花雨从太液池游玩回来苣若殿当门就撞见了便装简从的刘彻从里面出来。

    “陛下?”王花雨怔怔的看着刘彻,没想到天子竟然会驾临苣若殿,一时间连礼都忘了行。

    刘彻神色淡淡正眼都没看她一眼,草草的点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陛下?”王花雨的目光追着刘彻出门而去,又是疑惑又是眷恋,最后终于变作不敢的郁闷。

    要知道当初皇后没回宫的时候她在天子面前还是很得宠的,他就喜欢她活泼可爱娇憨俏丽的样子,可是现在天子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之前还对她发脾气。

    王花雨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走近内殿,路过姐姐王昭暄的寝殿向内一看,正看到姐姐满面□□的坐在铜镜前面画眉补妆。

    王花雨俏丽的俊脸暗下来,她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扶着门框用冷淡的声音喊道:“姐姐。”

    王昭暄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出身微笑,听到妹妹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慌忙放下眉笔回头笑道:“花雨你回来了。”

    王花雨绣着翠鸟红莲的精致翘头履跨过门框,往日那双常含天真笑意的眼睛变得阴沉冷漠,直直的盯着王昭暄。

    “花雨”王昭暄看出了妹妹的不同,有些有新的问,“怎么了花雨?”

    “我刚刚看到陛下了。”王花雨走过去用冷凉的声音说。

    “啊,是吗。”王昭暄的脸颊微红,不自然的低下头去,“陛下方才是来坐了一会。”

    “姐姐侍寝了?”王花雨用狐疑的声音直接问。

    王昭暄慌乱的站起身否认道:“怎么会,青天白日的。陛下只是来坐了一会儿。”

    “姐姐不要骗我。”王花雨注视着姐姐的眼睛,语气仍旧冰冷,“这是好事。”

    “真的没有,陛下只是……只是……”王昭暄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烧起来,“只是有些亲昵,然后就匆匆离开了,确实没有施恩雨露。”

    “哦,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要恭喜姐姐了,吹了那么久的埙终于挣来了一分上床的机会。”王花雨唇角一挑,眼中却并无效益,似乎完全不相信姐姐的说辞。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王昭暄被妹妹的态度和冰冷的语气惹怒了,“我在长秋殿侍卫上夫人演奏,陛下只是顺道去听听而已。”

    “是吗,上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啊,这是要好好栽培姐姐了,我还是要恭喜姐姐。”王花雨风凉的说。

    王昭暄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否认,拉起王华宇等手语重心长道:“上夫人选我不过是因为我年纪大些,咱们王家需要一个皇子,花雨你还太小,以后有的是时间……”

    王昭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花雨甩开了手,她径直走出去不耐的丢出一句话:“上夫人这么栽培姐姐,姐姐可要为咱们王家争口气,你是王家人,我算什么,王家就靠你了!”

    “花雨,花雨!”王昭暄在后面喊两声,王花雨却连头都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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