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雨出人意料地停了。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的宁静与蔚蓝。白绘走下花园,走在那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闻着洋溢着香气的鲜花,人的心情也会格外舒畅。

    却听到春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姐,该更衣了。”

    白绘回头,“嗯,我就来。”

    是一身窄身的鹅黄色旗袍,澄亮的颜色折射着莹莹光亮,白色的丝边上开着小朵的花,一直开到膝盖以上,露出白皙的一截小腿。配上淡蓝色的一件坎肩,随意而不失精致的发髻,古典而好看。

    “真是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贺萱看着镜中的白绘,暗叹一声,“就连我都差点被你的美丽折服,怪不得哥哥也会拜倒在你的裙下。”

    白绘轻笑,“你倒来取笑我了。”

    “两位小姐,我可以进来吗?”有人在“扣扣”敲着本就开着的门。

    白绘和贺萱回头一看,是一身西装打扮的贺迟。

    他应是很喜欢黑色的,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鞋子,是他平时的打扮。她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而且穿的是深紫红色。这种颜色的衣服,男士穿起来容易显得轻佻,可是在贺迟身上,只显得深沉而又有活力,愈发地有魅力。他笔直地站在那里,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感觉,她一看,竟忘了要移开眼光。

    他看着她,也是感觉如春风拂过脸庞,只一眼,就甘愿沉醉。

    “等等,还缺点东西。”他轻扶着她的肩,往镜前打量了好几下,摇了摇头。

    “怎么了?”白绘心中一紧,右手抚上自己的发髻,嘀咕着:头发没乱,衣服也得体啊。

    贺迟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礼盒,拿出一对耳环帮她戴上,她的皮肤白皙,耳朵长得小巧,配上两粒简单的白色珍珠,柔润夺目。

    “我真想把你藏在家里。”他轻咬着她的耳垂,她敏感地一躲,惹得贺迟失笑。

    白绘双颊微红,只得低下头去。转眼看他,他却早已撇过头,神色自若地对贺萱说,“照顾好时晴。”

    汽车缓缓停在承德最大最豪华的酒店——悦来酒店。

    站在门口的一位迎宾立即走过来拉开车门,恭敬地鞠了一躬,“贺少里面请。”

    贺迟跨出一条腿,同时用手整理了一下西装,走了出去。随后向车内伸出右手,白绘轻轻把手搭了上去。

    酒店门口停着各式各样的汽车,几个卖花的小女孩不停在拉拢着客人,“先生,给小姐买朵花吧。”

    一个个打扮得雍容美丽的女子挽着男人的胳膊,浅笑低语,缓缓走进酒店。

    贺迟和白绘一路走来,令人侧目。贺迟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挺拔的身姿与与生俱来的气质本就不容人忽视,再加上,他旁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女子,而这次却挽着一名同样出色的女子出现在这里,总能引人遐想。

    “贺少,里面请。”门口站着的迎宾小姐高挑美丽,见到贺迟,更是恭敬了几分,露出甜美的笑容,“二位请跟我来。”

    原来舞会的地点在二楼。

    果然是热闹非凡。白绘一眼望去,男人们都是西装革履,女人们则盛装打扮,或是古典优雅的旗袍,或是新潮亮彩的晚礼服,每人脸上都洋溢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司令府贺迟大少爷到。”

    只一声,刚才的轻声笑语,似乎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真是贺家大少爷啊,当真是仪表堂堂啊。”

    “你可不知道,司令府的少爷小姐都长得可俊了。大少爷自然不必说,就是那二少爷啊,也是风流倜傥,翩翩公子。贺小姐花容月貌,不知道是多少公子少爷的梦中情人。”

    ……

    ……

    白绘只在一边浅笑,安安静静的。

    这时鼎丰银行的董事长朱成辉手捧两杯红酒走了过来,“贤侄的到来,可是让这里蓬筚生辉啊。”

    一边把手里的一杯红酒递给贺迟。

    贺迟接过,跟他碰了一杯,轻抿了一口,“朱老板你忙吧,不用招呼我了,我自便。”

    朱成辉把眼睛移到白绘身上,“贺少眼光可真好,到哪里找的这么美的小姐来当舞伴?”

    贺迟笑意未达眼眸深处,“朱老板阅人无数,怎么今天这眼力劲就不太好使呢?”

    朱成辉微惊,仔细瞧了一眼白绘,心里已经懊恼不已,这样如白莲花般清新脱俗的女子,浑身流露着大家闺秀的贤淑温文,站在贺迟旁边只觉郎才女貌,般配至极,又岂是什么当舞伴的小姐?

    “贺少所言极是,是朱某眼拙了。那这位小姐是……”他不敢再妄自猜测,只得陪着笑,等着贺迟的下文。

    “我的未婚妻。”

    他的声音,没有轻佻,只余认真与坚定。

    全场哗然,随即鼓起掌来。白绘这才发现,朱成辉办的这个舞会真是好大的排场,不仅商界名流来了不少,还请来了洋人的乐队伴奏,甚至还有两个新闻报社记者前来报道。

    贺迟的话一说完,那两个记者就走了过来,拿起相机对准了他们。贺迟搂过白绘的肩,两人紧密相依着,露出笑容的一瞬间,记者按下了快门。

    白绘仿佛已经看到明天承德报纸的头条新闻。

    “好事,好事,到时大婚,一定要请朱某啊。”朱成辉再次端起酒杯,“你和少夫人随意,我就先去招待客人了。”

    贺迟点点头,“好。”

    白绘挽着他走,不少人过来敬酒恭贺。贺迟也不推辞,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白绘在旁边站着,听着他交谈,有人看向她时她会附和地一笑,不张扬也不腼腆,笑容恰到好处。

    “哟,这不是司令府的大少爷吗?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一个威严老成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

    他穿着蓝色的军装,挂在两肩的勋章银光铮亮,腰里还别着一把枪,两个随从跟在他旁边,神色肃穆,却十足的匪气霸道。

    贺迟低头在白绘耳边轻声说了句,“他就是曹克。”

    怪不得。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见了他,很多人都自动地闪到了一边,不敢乱说话。

    “曹司令,好久不见。”贺迟伸出手,嘴边挂着淡淡的笑。

    白绘也开声,“曹司令好。”

    曹司令握住贺迟的手,爽朗地大笑,“刚刚进来就听说贤侄要大婚了?不知这是哪家的千金呢?”他看着白绘,眼里全是探究。

    “她叫顾白绘,父亲是江南的一名商人。”贺迟不愿多说,话锋一转,“曹司令,听说你这次来承德,是想要找鼎丰银行合作,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合作呢?”

    曹克显然没有想到贺迟会知道这个,他和朱成辉合作的事情虽不加掩饰却也并不张扬,到这时,他不得不佩服贺迟,他有极高的洞察力,肯定是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还没有谈成,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合作。贺少也想参与吗?”曹克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贺迟。

    “能赚钱的事,又有谁不想参与呢?更何况,在很多人眼中,我们可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贺迟目光一凛,锁住眼前的曹克。

    跟着曹克的两个男子立马掏出枪来对着贺迟,白绘一惊,拉住了贺迟的衣袖。

    贺迟却镇定自若,搂着她的腰,云淡风轻地说,“怎么,曹司令想在承德把我灭了?”

    贺迟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在承德,这是贺家的地盘,轮不到他曹克在这里胡作非为。而且一旦他有一点损伤,明天的报纸上就会有不利于曹克的言论出现,而且他的父亲贺耀庭,也有了向曹军起兵的理由。孰轻孰重,曹克自会掂量。

    曹克一挥手,背后的两名男子立即放下了枪,他笑道,“只是和贤侄开的一个玩笑罢了,这样吧,我们去三楼,好好聊一聊。”

    这时朱成辉见到两人剑拔弩张,害怕得不行,忙过来赔笑道:“曹司令,贺少爷,来,我们到楼上谈,我已经准备了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我就不去了,这种场合我不适合在场。”白绘松开挽着他的手,“你去吧。”

    “好。”贺迟在白绘额角印上一吻,“你随便逛逛,要是乏了就让荣浩送你回去。”

    这一吻,让白绘脸色绯红,旁边的名媛们更是羡慕得不行,“平时还说贺家大少冷冰冰的,现在你看,对未婚妻多好啊,两人甜得跟蜜一样。”

    朱成辉也插了一句,“贺少对少夫人可是情意绵绵啊。”

    白绘一个人穿过竹青色的长廊,头顶一盏璀璨的水晶灯将整个大堂照得透明闪亮,踩在红色的地毯上,突然有种身处人间仙境的感觉。

    舞会开始了,朱成辉请来的外国乐队已经开始了演奏,所有的人都在找着自己的舞伴开始起舞。

    熟悉的琴声入耳,她为之一怔。

    想起在江南家里的时候,父亲请了一个老师到家里来教时晴学习钢琴。那个男老师有着很适合弹琴的修长手指,他最喜欢弹的就是这首德国的曲子,白绘不懂德语,自然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只是那时候,父亲就坐在她旁边,说,“音乐果然是没有国界的,这首曲子听起来欢快,却又有着些许的苍凉,作这首曲子的人必是经历了很多。”

    升c的小调,行云流水,似拈花笑百媚生的糅合,又有万山衡与眼前的真切,她曾视为最爱。

    只是此时一听,便再多了几分感受。这里的人只听得见它表面的欢乐,并随着它欢快起舞,却没有人听见它真正的声音,原来孤独,源自于此。

    有人来向她邀舞,她委婉谢绝,低着头走出大厅,回到了那一条竹青色的长廊上,独自站着。

    突然有人伸手从后面遮住了她的眼睛。白绘一惊,但感觉到背后的人并无恶意,她微菀,“贺迟?”

    身后的人还是没有放开手,白绘突然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意识到不是贺迟,刚想拉下他的手,“猜不出我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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