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被林小明掴一巴掌的时候,耳朵嗡嗡得像旁边飞了架直升机。他粗暴地从我怀里抢走了刺猬的相册集,像个失控的高音喇叭一样朝我歇斯底里,还露出一副劫匪似凶悍的脸,骨子里没有丝毫同情的基因。

    我没有理会他,重新抢回刺猬的相册集,它是我视线唯一可以到达的地方。

    照片里的这个人,绰号刺猬,原名毛裘,通毛球。我记不起是谁帮他取的这个绰号,不过在选择叫“毛球”还是叫“刺猬”之间,他彻夜无眠,最后总算选择后者,可见他做了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

    他有着伪娘的长相,有着gay的气质,有爷们的血性。他不会在意我的胸部尺寸是a还是c,不关心我长得像东施还是西施,不介意我有老土的中文名王鲜花还是时尚的英文名tina,陪着我当南飘族足足有七个年头。我一直把刺猬当成死党,对他掏心掏肺。却被和刺猬住同一寝室的林小明伤得撕心裂肺。

    我曾想过一千个理由跟刺猬私奔,让那个曾经背叛过我的林小明见鬼去吧!可我一直没提起这份勇气。就这样像个花痴一样看着他的照片,仿佛掉入时空陷阱,意识又回到了毕业之初。

    那年七月,季节炎热得有些伤感。像一列高速运转的列车从高架坠下,从闷热窒息的空间里传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冰冷的金属被太阳晒得滚烫,只剩下永久埋在沼泽地里腐烂的尸骸。

    我提前毕业了,不打算拿学位的我领着专科文凭提前毕业。被学业禁锢了十多年的我总算卸掉了手拷脚镣,浑身轻松。可我想哭,因为林小明的背叛让我放弃了学位。我想要神经质得朝每一个人咆哮,为什么输掉爱情的我连考学位的心都死了?

    我的最后印象停留在图书馆旁的喷泉,毕业生穿着学士服在那合影留恋。女孩们朝气逢勃的掀开衣摆,露出纤细修长的玉腿,相机定格的那幕有种服饰诱惑,让我这个介于导电和绝缘间的物种忍不住想起真维斯。

    我趁着暮色看着琥珀色的大学校门,像一只在摄影机前捕捉到的乌鸦,沉沉地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飞去。我摔了一跤后爬起来掉眼泪,没有谁理睬我的哭泣和一瘸一拐,他们只是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美丽的城市中央耸立着一堆被苍蝇围攻的生活垃圾。我继续拖着步子行走,脸上挂着颓废的表情,还有这张一眼看上去吃多了地油沟的蜡黄脸颊,直到撞上迎而走来的刺猬。他扶着我,替我提着满满一整袋的书,笑起来的样子像书本里的活雷锋。他也放弃了考学位的念头,跟我一起走进了废话收购站。

    刺猬看着锈迹斑斑的废品站,颇具感慨:“自从提了一麻袋的钱报到,换了一麻袋的旧书后,我有种被人敲诈勒索的感觉。”

    我抬头看着他,悲痛的表情仿佛是在贱卖传家之宝。

    的确,我们本打算把书办理拖运手续回家,岂料拖运费抵过我回家的火车费。后来咬咬牙,才决定走到这里。

    收购大叔忙着修理手上的废铁,用眼冷不禁瞟了我俩一眼,腾出了三根硕粗黑漆的手指挤出一句话:“五毛一斤。”

    顿感从空中掉下一榔头,狠狠地砸了一记。两眼还火冒金星。不过,刺猬倒是豪爽,满口答应下来。就这样,我和刺猬把这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廉价贱卖,落得个两袖清风。

    我在大学里有两件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是,多次竞选班花,未遂。二是,多次要求入党,还是未遂。好在刺猬瞎猫撞上死耗子,拜对了菩萨,顺利通过入党审请,光荣成为一名党员。我是这么认为的,死党就是死都要跟党员在一起。所以,刺猬就这样无辜的被我绑定。

    我的学业生涯到此结束,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躲到一个远远的地方,让这个男人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可我没有出过远门,要背井离乡只能拉个垫背的。最后我将目标锁定在刺猬身上,虽然他跟林小明穿同一条牛仔裤。为了说服刺猬,我连蒙带拐得编了一卡车的理由,而且还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告诉刺猬,放心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从此以后,我真的要开始颠沛流离,顺带把他的好哥们刺猬拉下水。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个嘴巴彪悍心理脆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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