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我俩来说,已经不错了。刺猬喘着粗气四下查看了番。这房子比他老家的房子强多了,怎么说还铺着地板,粉了墙吧!刺猬家道中落,他爸以前还是个小领导,后来他爸病逝,家里唯一一套房子落入银行之手。所以“人去楼空”可以理解为:人死了,房没了。后来,八杆子打不着亲戚的人将郊区的一套老房子送给他和他妈免费居住。只要下雨,房内房外都哗啦啦一片泥泞。刺猬不愿意提及关于家里的一切,父亲死后这几年,他受够了世间冷暖。平日里那些个走动的亲戚人五人六的,关健时刻跟赶上温疫样避之不及。刺猬恨透了那帮虚伪的孙子。我常说刺猬太单纯,其实是他蠢。周游在披着伪善袈裟的小小世界,压根辩不出什么a货。

    房东说:“500块。”

    我们彼此互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虽然卖相差点,不过地段还不错,这个价格也算便宜。两人兴奋的恨不得立马交钱签约,以前吃饭买单可从来没有这么积极。

    房东又补充道:“我说的是500块一间,整租要一千,压一付六。”

    江南小老太太满面不屑地比划道。

    我俩赶紧交头接耳磨叽开来。

    “你兜里还有几两银子?”

    “我浑身上下外加鞋底里老人头也只有两千多一小点。”

    “得,那咱就住下了!”

    刺猬又一次撂下豪言,惊得我一愣一愣。算了,又咬咬牙,画了押,签下卖身契。口袋里真的只剩下几个哐啷响的钢蹦,跟天桥底下乞丐的身价差不多。

    我相当有顾虑,要说那两千多一小点的人民币还是我上大学那会儿从牙缝里给省出来的。我父母只能算贫下中农,活了大半辈子了,工资与眉毛齐平,房价与胡须并驾齐驱。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当然这也是全中国所有父母的心愿。我爸当过媒矿工人,做过中学老师,当过乡土中医,卷起裤管当过农民,也曾跳海经商,开过杂货店,卖过狗皮膏药,摆过小地摊……所谓能挣人民币的行当都领略一番,但就是装道袍老撞见鬼,做什么赔什么。于是我妈拼命给我灌溉思想,以后找个男人都把眼睛擦的锃光瓦亮。什么甜美的爱情,缠绵的身体,指间的承诺,都比不上市中心的二室一厅!受祖上基因的强烈影响,拖d和zf的洪福,我也不是会挣钱的材料,迄今为止挣的第一桶金就是和刺猬去收购站将旧书贱卖,钱包里因为放了二十多个钢蹦才鼓起来。

    其实我也很无奈,同班同学都学画画的。我画的那些印象派抽象派写实派压根没人买单。班上有几个青春靓丽身材高挑的女孩倒是争气,联合开了画展,像颗导弹炸在艺术系。从此以后,买她们画的老男人小男人和小男生便络绎不绝。甚至人家弃笔从模,那小照片拍出来的火辣程度直令人血脉喷涨。其实我一直都没想通,为什么她们随便大笔一挥,买她们作品的人争得头破血流。她们一脱,拍她们的人争得你死我活。我对她们却只能停留在羡慕嫉妒恨的肤浅层面。要说以后真打算往艺术的道路上激流勇进,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我打了很多次小算盘,最终还是决定转行,毕竟填饱肚子排第一。其实我也特羡慕那些可以啃老的同龄人,但我爸他不争气啊,我只能自己啃着头顶上那只鸭梨。

    七手八脚的把编织袋里的行头整理下。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干过体力活了,浑身上下跟零部件被拆洗了一遍又组装起来似的,一屁股坐在嘎吱的木板床上。估计因为跟林小明分手我暴饮暴食把自己变成水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木板被我压踏了。

    我就这么四脚朝天的瘫痪在那,没空管那姿势优不优雅,谁四脚朝天还能优雅啊!老腰闪了,我真怕自己因为这么一摔落下半身不遂。刺猬把我扶在凳子上便开始修那张破床。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词:贫贱夫妻。但我和他关系特单纯,纯的跟白开水似的,最多是贫贱死党。刺猬他不喜欢女人,我要不是知道他这点内幕,哪敢这么豪放跟他闯江南?

    但是,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二千大洋只换租了这么个破烂地,我的心哇凉哇凉的,肉疼。扭过头边看着刺猬:“喂,我们真的要蜗居啊?这里跟地下室似的阴暗潮湿。”

    “知足吧,你来拎着这两袋行李跟哈蟆似的试试,我是没力气折腾了,人家看咱俩不是看动物,而是以为马戏团来了。”

    后来又是一顿收拾,我们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各自回屋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别看刺猬长得俊俏,打起呼噜一点不逊色张飞。在梦里,我呓语道:“怎么没有隔音啊,又是一豆腐渣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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