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递来面纸巾替我抹去嘴角的油渍,起身替我拉着坐椅,在我接电话的时候目不斜视地切着牛排,在我打翻水杯时问我有没有烫伤。摸着我的手说天凉了多加件衣,手机里存着我的号码显示的不是tina而是鲜花。

    他像一杯富含营养的早餐牛奶,给我平凡了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添加钙物质。但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特别需要的,或者我需要的只是一杯维持体内最基本的生命活动的水。

    当汤觅提出说要送我回去的时候,我拒绝了。虽然我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但我还是选择放弃。这就像是一个冗长沉醉的美梦,却被一盆冷水浇醒,终于看到身心狼狈的自己。

    从今往后,这个男人就会从我的这视线里淡出,杳无音讯。他懂得把握尺度,游刃有余,在风情万种的花花世界里应对自如。在我提出拒绝的那一刻,我知道他会把我的号码删除,忘掉要给我发email。不到一个星期,他会跟另外一个愿意为他宽衣解带的女孩去香港购物,在msn上跟闷骚的宅女大谈西方美学史。

    拦一辆taxi我钻进了车里,以为他会跟说来句晚安之类的寒暄话。当我告诉师傅目的地的时候,汤觅的车子已从出租车旁飞驰而过。

    我有些失落,看着计程车上的时间,刚过午夜。撑着头露过后视镜看着自己一脸的倦容,莫名的想哭。

    “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司机是个中年妇女,她突然问我。

    我没有应话。

    师傅又说道:“一个姑娘家的,别这么晚回家,怎么没男朋友送你?”

    “我没有男朋友。”眼睛落了下来连成一串。

    “唉,现在的男孩子也太不负责任。”

    从计车程里下来,我朝电梯里走去。走道里静得骇人,灯光忽明忽暗。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刮出一阵冷风,阴郁地吹凉脊骨。我打了一个冷战钻进了电梯。

    我们是猫头鹰,白天上班打瞌睡熬下班,晚上个个精神抖擞盼天明。

    凌晨家里还很热闹,刺猬的房间灯还亮着,胖子精力充沛得打着游戏,阳一翔带着凌亦萱七歪八斜的坐在沙发上。看他俩鞋还没来得及换,应该也刚回来。

    胖子叫阳一翔顶他打会游戏,接着神神秘秘地拽我到阳台。他兴奋的告诉我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他要去游戏公司上班。我真替他高兴,同时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和刺猬之前还说帮他找工作来着,找着找着就没了消息,尽玩一套敷衍了事的把戏。

    我僵硬了许久的脸终于扯开一道口子,笑得特难看。

    胖子是个粗线条。他不懂得察颜观色,看人笑以为人家就是高兴,看人哭以为人家就悲伤。他坏坏地笑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是不是那个tommy又约你出去吃大餐了?”

    为了不扫他八卦的雅兴,我挺配合的打起了嗝。“是啊,我好歹也营造个被有钱人追的气氛。”

    “刺猬今天做了好多菜说等你回来吃饭!”胖子指了指桌子上盖好的饭菜。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打了,你关机。”

    房间里传出阳一翔打游戏的激情口号,还有凌亦萱跟他的耳鬓厮磨。但我的世界却安静得像古墓。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刺猬房间亮着的灯,想敲他的门跟他说句对不起却一直没勇气。我怕我见到他后会乱掉方寸和芳心,怕到时候我会尴尬的像跟木杆一直杵在那里变成了哑聋残障人士。我讨厌他对我的好,但在冥冥之中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我时常感觉负债累累,可在他的面前我永远无法低头认错。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是一个被他宠坏的小孩,习惯凌驾在他的身上,在他的世界里跟螃蟹一样行走。我可以在办公室不小心洒掉咖啡后向同事道歉,在公交车不小心踩到别人鞋子反复说对不起,可以在路上撞上人家肩头诚恳致歉。可是对他说三个字,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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