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里,唯有月光让人视物。

    女生宿舍的走廊内,一阵踢踏声显得异常突兀。

    一个女孩子飞奔到女厕,没有留心到一路上的黑暗,以及其他的东西。

    她方便过后,发现裤子上有几处尿渍。

    好恶心阿……可惜厕所里也没有手纸,她左右看看,突然发现在隔板下面的空隙处露出一双脚。

    太好了,有别人,她想道。

    她用尽量甜美友好的声音道:“你好,好巧呐,请问你有纸吗?”

    没有回答。

    她正奇怪,忽然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光线暗淡了许多。

    等她适应了黑暗时,那双脚已经不见了。

    她敲了敲隔板,道:“还在吗?”依然没人回答。唔……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

    她只得先把裤子提起来,回到寝室再说吧。

    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刚刚尿急,现在才发觉,独自走在走廊里真的好可怕,不知道暗处有什么东西,在从远方传回来的脚步声回响中,还隐约有游丝般的喘息声。

    她脑中反复回响着入学时姥姥告诉她的话,医科大学尽是亡魂,怨气极重,女孩子阴气又重,晚上很可能碰见不干净的东西,辩别方法,就看它有没有影子。

    刚刚那双腿,好像没有影子呢……

    她脊背一凉,加快了步伐,却依然甩不掉背后那种被目光暗中窥视的感觉,似乎有大片黑影即将把她吞噬。

    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迷信的东西,现在是科学社会嘛!

    她这样给自己壮胆,拿出随手带出来的手机,可能玩玩手机就好了吧。

    这么晚了,同学群里居然还有人在发段子。

    “你想见到鬼吗?

    “你可以到壁橱、床下、衣柜里寻找,说不定就有鬼。

    “但千万不要看天花板,

    “它不喜欢被你看见。”

    她后背更加麻凉,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看天花板,却内心的好奇心还是驱使她一点点抬头,借着手机的光看到了天花板的模样――

    什么嘛,明明什么也没有。

    她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心头一阵心悸――刚刚那双脚消失时,自己好像没有看头顶。

    忽然感到后颈阵阵凉风,像有人在吹气一样。

    她急忙回头,除了半开的窗户随风摇晃正隐约吱呀呀作响外,什么也没有看到。

    唉,又是自己吓自己。

    但她也不敢久留,快步走回寝室,爬到属于自己的上铺后,安然进入了梦乡。

    她猛地惊醒,汗水浸湿了睡衣,心脏剧烈跳动,头部动脉军鼓般鼓动,意识清醒却动不了身体一丝一毫。

    天花板上,挂着一个长发妇人,腹部血肉模糊,一条条蛆虫蠕动着,不停地掉落到她的脸上。冰凉粘稠的虫体在她脸上滑过,有一种类似黏白的护肤霜涂抹在脸上的感觉。

    妇人倒挂着,死灰的脸庞与女孩的眼睛只有几指之遥。

    女孩却只能看着,除了眨眼和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妇人张开嘴,腐烂的牙床上一只只小虫爬动,半条蜈蚣在喉咙里挣扎。另半条大概已经吃下去了,只剩浓稠的浆液在口中滑动,蜈蚣的条条步足在腐烂的舌头上、牙床上触动,像是刷牙一样。

    女孩的心跳越来越快,愈发觉得呼吸困难,意识模糊。

    忽然她看到一颗火红的心脏从自己的胸膛中跳出,亮红的血液喷涌着。妇人的脸上显出怒色。

    还我孩子!

    距离平湘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昨天还是车水马龙,今天已经是一片银装。

    几天之前,二科长岳麒麟带着包括夏华生在内的大部分科员开往天门山。二科就只剩我、朱柏捷和刚从平湘转院回北京,现在还一直趴在床上的副科长成林,以及几个不太熟的科员了。

    朱柏捷这呆子上次吃了那么大一个瘪,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几天后二科中除了负伤的成林外的我们几个,在华主任指派下与三科搭伙开往福建处理一起灵异事件,这事,我至今都忘不了。

    等我们几个从福建回来,见岳麒麟他们已经回来了,不过有五六个人重伤住院,包括倒霉的夏华生。我和朱柏捷提着东西去看他的时候,在病房门口约摸瞧着那么一排病床上的人。有腿上打石膏挂着的,有肋骨骨折的,有胳膊在那吊着的,唯独夏华生远瞅着没啥事。

    结果走近一看好家伙,脸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

    听医生说胖子入院的时候腮帮子被豁开一个大口子,从外面都能看见牙龈,再正一点儿就和嘴巴那条缝连上了。朱柏捷往他旁边一坐,笑道:“胖子,你可是吃烙饼都不用卷了,平着就吃进去了。”

    胖子见了这呆子,“呜呜”地想说话,但伤在嘴边上又有这么厚纱布,他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抬手对着呆子竖起一根中指。

    等夏华生折腾出院的时候,连成林都早早回家休养了,转眼都开春了。

    这胖子刚撕开纱布就给我俩吓了一跳,从耳根到嘴边有一道长虫似的黑红色的疤,像是刀疤又不像,倒像是月牙形的。以前还像个宽厚老实的武把抄儿,现在就像砍了人刚放出来,走大街上论谁都得走远点。

    这胖子心也是大,照了照镜子,指着自己的疤笑道:“我像不像黑社会大哥?”

    朱柏捷道:“得了吧,拿刀的都是马仔,你也就一炮灰还是被人砍了那种。”

    出院的时候医生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两个:“病人最近一定不能喝酒。”

    当晚,朱柏捷就拽上我和胖子去首都一家著名的火锅城喝酒吃肉,成林忌酒肉所以也没叫他。夏华生嘴上推说医嘱不可违,身体却很诚实地到了火锅城,朱柏捷一直带着一个小背包,想想他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零碎,我也懒得开口问。

    他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落座之后也没问我俩的意思就是一路海点,牛肉羊肉肥肠鱼丸肘子蹄子,该点的不该点的,他都点了才把菜单一合,道:“你俩想吃啥?”

    我俩倒是想再点,我就不信你一个人能把这么多东西全涮了,点多了还得我拎回去热。呆子见我俩都不言语,打了个响指道:“行了,来一打干啤,再来瓶五粮液。”

    夏华生一听,拍桌子道:“傻逼玩意儿医生说了不让我喝酒你他妈还点!”

    朱柏捷一脸无辜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又没非让你喝,我喝,我喝还不行吗?”我在旁边偷摸笑着,夏华生的酒量我是知道的,酒瘾也不小,能看着呆子喝五粮液自己忍住不喝?

    夏华生笑骂道:“你自己一个人喝你点这么多,你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朱柏捷一时语塞,突然指着我道:“这不有探子吗?他也得喝呢。”

    我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朱柏捷极为暧昧地冲我眨了眨眼,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咋也喝点,你说是吧,探子?”我左看看右看看,支支吾吾道:“啊……啊对,喝点儿,喝点儿。”

    我懂了,合着这呆子是想故意灌夏华生,可是我招谁惹谁了?刚想拆呆子的台,两位年轻的女服务员就把酒和火锅端上来了,刚好见我们几个在那拍桌子,尤其见了夏华生的疤之后吓得赶紧跑了,连碗筷都没留。

    过一会儿,碗筷终于给我们上了,不过服务员换成了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服务员。这服务员看起来老成得多,看着夏华生道:“兄弟,你这刀疤还挺……还挺酷哈,道儿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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