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柏捷皱眉道:“是不是赤尹说的鬼爷?”虽然在平湘市时,朱柏捷一开始就被鬼魄冲了体,但后来的事,他都从我和胖子嘴里套出来了。可只是听几耳朵,就能把这些联系起来,这呆子的脑子怎么长的?

    不知道朱柏捷又琢磨了些什么,一副浑身刺痒却挠不着的憋屈样子,道:“这里面可有故事啊……对了,胖子和华主任关系好,要不等回去套套胖子的话?也不知道他在天门山是死是活。”

    我道:“呆子你心眼也太多了,算得上是‘心较比干多一窍’。”这呆子还恬不知耻地乐呢,我又道:“你以为我夸你,这话是形容林黛玉的。”

    朱柏捷一愣,拍了我胳膊一巴掌笑骂道:“合着你小子损老子呢?”不过我们平时闹习惯了,他也没当回事,接着说道:“不是我说,八科总不能就这点儿宝贝吧?”

    我道:“除了一只鸟之外就真没什么了,八科还有地下室可以用,办公室里应该不会堆太多东西。”

    朱柏捷道:“所以八科的屋子里就没别的了吗,那鸟长什么样?”我回忆了一下,道:“那鸟挺漂亮的,声音也好听,八科长说这鸟叫迦陵频伽,不过我看见那只鸟,就想起来咱们一起去的中南古庙,不知道为啥。”

    朱柏捷听到这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探子,说到那个庙,我一直就想不通,为啥云南的毒品,要调咱们通州的警察,这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吗?”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这件事。

    要说是为把我俩拉进传文室创造契机,我们两个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么大阵仗?再说,直接把我们调过来不就好,反正都是公安部的。

    我和朱柏捷掰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倒是说得口干舌燥。说到情急处,我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书随手一扔。

    我刚刚开口,朱柏捷就好像活见鬼似的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正奇怪,他抬起手来指了指我身后。

    我转身看去,只见那本鬼书正在不停地翻页,明明没有风却发出“呼嗒呼嗒”的声音,大股黑气从中涌出。我见状脑子里便是一懵,眼看着大片的黑气凝集成团。

    朱柏捷连忙起身冲过去把书合上,那团黑气居然对他熟视无睹。朱柏捷刚合上书就哇地一声跳出老远,大口喘着粗气,道:“探子,这他妈啥?”

    我哪知道这是什么,只得说如实说,以前翻开的时候也有,只不过没这次多。听了这话,朱柏捷松了口气道:“还行,以前不也没事吗?”

    我转头指着他急道:“你没事,我可有事,知道我上次火车上为什么晕倒吗?”这黑气居然也有了灵识,看出我分心,瞬间就到了我眼前。

    这下不是从我天灵盖挤进去,而是直接把我的脑袋包裹起来,整个脑袋都能感知到黑气的涌入,像针扎般刺痛。

    我眼前漆黑一片,心中不知所措,只能慌乱地用手乱拍,喊道:“呆子你倒是帮忙啊!”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嗡嗡声。

    这呆子大概是想把黑气吹跑,把空调打开了……

    渐渐地,我感觉一切都离我远去。身边的所有声音都愈发不真实,像是堕入了幽静的深渊,只剩那种被小鱼啃食的麻痒。

    据说人死之前,脑中会像放电影一样忆起往事的模样。我现在正是这样,我看到一个老道士摸着我的头,似乎我还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老道士拎着一柄桃木剑,说:“小叹子你看好喽!”说着,他把桃木剑对准一盆水那么一挥,盆中的水,就像是被挑起似的飞散四溅。

    儿时的我不谙世事,觉得好玩便拍手叫好。老道士收了剑诀,笑呵呵地说:“记住喽,水主阴,火主阳,你以后迟早会用到。”

    后来连老道士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只听见一个从未听过的苍老声音叹道:“这呆头终于开窍了……”

    我已经记不得是怎么晕倒的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朱柏捷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从他手边的家什能看出他为了把我弄醒花了多少工夫。

    他也还没傻到家,没把其他人找来,否则这本书的事情,恐怕会在传文室人尽皆知。只是我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估计他还给了我几巴掌。

    我活络活络筋骨,扭动关节时,竟不停地嘠哒作响,肌肉也是发酸,我当做是躺了太久,并没有在意。

    环顾四周,我才发觉几分不对劲,眼中的东西都愈发阴沉起来,细看起来却没什么变化。我从床上下来,抖搂几下皱巴的衣服后便走进了厕所。

    厕所里一切如旧,但在我看起来依然是阴沉着。我拧开水龙头想要洗脸,刚想把手伸向水流,竟发现那流动的水流,散发出丝丝阴气。

    我心中大惊,想赶紧抽回手,不由得心念一动,水流随着我的动作脱离了原本的轨道,稀里哗啦地溅到了我衣服上。

    “妈的,这什么情况……”我草草拧了几下衣服,就没了洗漱的兴致,便回到屋子里。

    朱柏捷还在睡着,我扫了一眼钟表,已经是夜半子时了。我坐在床边手托下巴,四周静谧无声。只剩远处街上高声歌唱的年轻醉鬼,我竟不由得感慨年轻就是好。

    可我也才二十多岁。不知怎么,我胸口就像被一块大石压住似的淤塞,心中异常郁闷。屋内并没有开灯,但是我的眼睛终究是和常人不一样,夜间视物不成问题。

    我随手拿起手边的《魍鬼铭志》,犹豫几下还是没敢乱翻,缓缓翻开第二页,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古体字。

    前半部分是关于第一页的那个阵法的使用,大概是要注入鬼气才能够运作,而且还需要摆阵者的血作引子。

    后半部分便是关于调息阴气的法门了,其中我自己觉得最重要的几句话是“阴法乃逆天而行,定遭天劫对付。初成之人,因阴气与阳世人相抵,遂体况愈下,此乃第一劫。渡得此劫,机缘天赋缺一遂不可得也。”

    我抬起自己的左手,虽然仍是阳世人的红润之色,但指甲已经隐隐发紫。我动了动手指,就听得指节阵阵作响。

    第二天一早,阳光洒进屋内时,我的状况才算好一点。我活动活动筋骨,已经没什么异响了,指甲那里也变回红润。

    朱柏捷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道:“探子起挺早哈,啥时候醒的?”我推说也是刚刚醒。

    今天是我们来到福建的第四天,华老头让我们歇几天。我们一行人生地不熟,我和朱柏捷也没什么玩心,只得窝在屋里看了一天电视。

    即使是冬天屋里也有几分潮气,我儿时觉得潮气实在难受,现在竟感到了亲切。朱柏捷打小就在北方,自然没有我这样忆童年的心情,在房间里抓耳挠腮。

    用他的话说,这冷不丁来南方还觉着热,为啥屋里就贼拉冷呢,还潮呼喇的。也不知道他哪学来的东北话。最后不得已只好开了空调。

    随着日头渐落,我心里也开始没底,也不知道医科大学那边怎么样了。会计本打算找几个科员再去看看,但被老赵拦下了。

    当时老赵大概是还没消气,没好气地说:“都把咱骂回来了,咱还犯那个贱干什么?”

    等日头落到了西边的山顶上时,也到了我们去收拾收拾吃晚饭的时候了。

    我们已经到了餐厅,这时突然有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找到老赵,摁住老赵的肩膀后边喘着粗气边道:“赵副科(老赵的证件是公安部什么组的副科长),出事了。”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个发福的男人正是医科大学的校长。老赵看校长这副样子,低声道:“方便在这儿说吗?”

    “这恐怕……”校长有些为难。老赵起身招呼我们先吃,便和校长一起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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