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道之所存……”沈心兰口中喃喃自语。
    “道兄好大的野望,心中无悔、无愧、无惑、无不知,无所怨,就连圣人都难做到!”
    “多谢仙子夸赞。”沈追微微一笑。
    沈心兰看了一眼沈追,继续开口说第二个问题。
    “欲修大道,当斩断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道兄以为然否?”
    “一派胡言!”沈追微笑道。
    “哦?道友有何见解?”沈心兰问道。
    “这算第三个问题吗?”
    “不算。”
    “算嘛。”
    “……”
    沈心兰顿时为之语塞。刚刚还觉得此人说得有些道理,颇为符合自己心中所想,没想到突然就有些赖皮起来了。
    “道兄若是回答不出来,那便无需再问第三个问题了。”沈心兰淡淡道。
    沈追见无法蒙混过关,就知道合作一事恐怕归元宗还未和沈心兰通过气,顿时答道:“喜、怒、忧、惧、爱、憎、欲,此乃人之本性,弗学而能。”
    “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抛摒弃自己的本性而成圣者。”
    “恰恰相反,圣人之所以为圣,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
    “喜所学,怒不平、心怀敬畏。”
    “憎不公,忧天下,大爱无疆。”
    “正是因为将心中的七情六欲拔高,才能成圣。”
    “况且,修道最终若只是修出了一副铁石心肠,何其无趣?”
    珠帘之后,沈心兰微微点了点头。她虽然长在归元宗,但生性良善,对这种冷酷无情的修道理念,也是颇为抗拒。归元宗虽然是魔门,但是隐居这十年也无处为恶,且沈心兰一直在潜心修炼,所以并未沾染上那些恶念。
    “道兄的领悟,远比我深刻,且颇为符合我心中所想。这第三问,我便不再为难道兄,只问一个寻常的问题,此也为我心中之惑。”沈心兰轻声道。
    “方良谢过,仙子请问。”沈追拱了拱手道。
    “一个农夫与山林中狩猎,乘着母兽觅食未归,将其幼崽抱走。但他却并未以幼崽为食,相反将它抚养长大,请问道兄,这个农夫到底是有错还是无错?这幼崽若是通灵,它又是否该憎恨农夫?”沈心兰有些激动。
    沈追沉默不语,他猜测沈心兰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并非方良。甚至有可能,那次之后,也知晓了她自己的身份,至少,是发现了些端倪。
    但她却在真相与恩情之间左右摇摆,犹豫不决。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试探自己,是不是就是当初潜入进紫竹居的人。
    刚想说些什么的沈追,突然惊醒。
    这里并非谈话的地方!
    顿了顿,沈追便装作一副不耐烦道:“仙子,你这已经是好几个问题了!”
    “若是不想让在下通过,就不妨直言,何必要刁难于我?”
    “宗主!”沈追朝着天空大声道。“莫非宗主并未和仙子通过气?缘何到了这里,净是拿些刁钻模棱两可的问题来为难?”
    沈心兰一脸愕然的看向沈追,而天空之上,则是传来一道宏亮的声音。
    “哈哈,方小友,你也未免太过急性子了。正所谓好女难求,好事多磨,你随便回答一下也就是了。方小友先前辩驳那般机敏,就连老夫都觉得颇有道理,难不成还哄不好本座的弟子?”
    “归元宗主,晚辈自认已经是极为耐心了,可是前辈也不能一点都不和仙子提及啊。晚辈心中敬重仙子与归元宗,但晚辈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青阳门重整之路就走慢一步。”
    “这也等于是变相的耽误了宗主的大事啊。”沈追恭敬道。
    “你……”沈心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不是他么?难道只是凑巧换了一个联姻的对象?
    “言之有理,你青阳门如今处境实在是风雨飘摇,且师徒二人都出来,山门无人驻守,怕是有覆灭之危。”
    嗡~归元老祖的一道化身出现在沈心兰的身边。
    “兰儿。”
    “师祖。”沈心兰微微欠身。
    “青阳门方良,乃人中龙凤,他与你也算良配,你就不必在为难了。”归元老祖道。
    “可是……”
    “没有可是,怎么,你难道还想违抗师命?”归元老祖脸色微微一寒。
    “弟子不敢。”沈心兰将头低下,只是心中的失望之意更加浓烈。
    “那就好,如月,带兰儿下去,看住她。”归元老祖挥了挥手,这珠帘之后,就又出现一道身影,正是沈心兰的师尊冷如月。
    “兰儿,走吧。”冷如月轻声道,她虽然不愿意事情闹得这么直接,但却也没有办法。
    “方良,随本座来。”归元老祖挥了挥手,顿时卷起沈追离开。
    楼阁很快变得寂静,等到后来者闯到第三关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被告知已经有人通过了三关。
    众多的追求者,只得懊悔不已,原路返回。
    …………
    望石林,某处荒无人烟山林上空,突然一阵水波流转,在半空中形成一张门户结界,一艘战船从石门破界而出。
    战船外形酷似鹰隼,浑身散发着令人心颤的威能。
    这是一艘五阶高级战船,鹰隼战船。
    战船上,沈追和方子游相对而坐。
    “沈老弟,你昨日与归元宗主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快就答应了放你和兰若仙子离开?还送了你一艘鹰隼战船?”方子游无比好奇。
    昨日比武招亲闯关,他并不知晓情况,不过待沈追出来之后,两师徒和沈心兰,却被悄悄安排着从归元宗的一处秘密通道传送出了山门。
    “我什么都没说。”沈追摇了摇头道。“反倒是那归元老祖说了很多,做了很多。”
    “到底怎么回事?”
    沈追道:“他让我和兰若仙子各自留了一道分身在归元宗,然后就松了这一艘鹰隼战船,命我和她悄悄出来。表面上,我和她仍旧在归元宗参与盛典,准备成亲大礼。实际上,却是让我借此机会,回去银星洞天准备,端了乾元宗的老巢。”
    “什么?”方子游微微一楞。“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没猜错,归元宗的真实目的,就是在广陵洞天。”沈追感慨道。
    “因为归元宗师出无名。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们兴师动众的去广陵洞天,就会遭到广陵洞天的诸多宗派排斥。”
    “而青阳门就不同了,青阳门本身就在广陵洞天经营了数千年,虽然因为宗派战输了地盘,但是若是青阳门如果重回广陵洞天,所受到的阻力会小得很多,至少远比归元宗这种外地大宗门进驻广陵洞天要容易得多。”
    “只要我青阳门在广陵洞天重新有了落脚地,就等于是归元宗有了落脚地。”沈追道。
    “可是……”方子游皱眉道。“我们现在可没办法对乾元宗发起挑战,那乾元子虽然是尊者一级,但他拥有许多强劲的神兵,麾下的弟子门人也不少。而我青阳门,现在就只剩下两人了。”
    “乾元子,回不去了。”沈追淡淡道。“包括他带过来的七十四名神通境弟子,完全都会在回去的路上意外身死。”
    “你是说归元宗会……”方子游瞳孔一缩。
    “嗯。”沈追点了点头。
    “嘶~”方子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名尊者,几十位神通境弟子,说杀就杀了?
    一旦乾元子身死,等他们青阳门发起宗门挑战,乾元子几乎没有一个高端战力!
    “老方啊,知道你青阳门是怎么没了的吗?”沈追感慨道。
    “是被乾元宗……”
    “那乾元宗原本一个三流宗派,又为什么会崛起如此之快,乾元子籍籍无名之辈,突然就成了尊者级。而且在短短十年间内就将你青阳门打得差点灭门呢?”沈追又问道。
    “这……”方子游脸上浮现一丝震惊之色。
    “你猜得没错。”沈追点了点头。
    “你青阳门,多次拒绝太上教的好意,顽固不化。”
    “于是,他们只能改为扶持乾元子,帮助乾元宗在十年间内将你青阳门的门人、地盘尽数蚕食。”
    “等到你们弱到一定程度,宗门升格战,你们就再无反抗之力,青阳门就此从广陵洞天除名,取而代之的,就是乾元宗。”
    “宗派联盟规定三大超级宗门不得插手宗派之间的争夺,太上教竟然、竟然……”方子游手都在颤抖,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老方,你清醒一点。宗派联盟这种屁话你也信?”沈追冷哼道。“你不站队,想中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老方,你再想想,为何乾元宗这一次会带来这么多的门人过来?宗主加上神通境弟子,都快接近百人了,几乎是大半个乾元宗都来了。”
    “归元宗这一次联姻的对象,其实是……乾元宗?”方子游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不错。”沈追感慨道。
    “乾元宗也是二流门派,一个广陵洞天的二流门派掌门,亲自前来也就罢了,还带着大半门人弟子前来道贺,这事本就不正常。”
    “之所以会如此,盖因为乾元宗的大部分弟子……本就是太上教和归元宗的人啊。”
    “这、这怎么可能……”方子游有些难以置信道。“归元宗隐匿了十年不出,难道他们十年前就开始部署了?”
    “有何不可能?”沈追冷哼道。“神通境寿命动辄上千年,如此漫长的岁月,花费区区十年时间来布置一个计划,太常见了。我甚至都怀疑,归元宗当年关闭宗门,都不是自己的主意。只是这太上教,其中还有什么谋划,我就不清楚了。”
    “老方,你信不信一旦我等过去乾元宗,那些人便会束手就擒,甚至倒戈一击?”
    方子游不说话了,如果沈追说的是真的,极有可能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归元宗,不,苍松……在广陵洞天如此作为,到底是想做什么?”方子游忍不住问道。
    “我猜,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广陵洞天的第一大宗门天绝宗,被六合宗控制的天绝宗。”沈追淡淡道。
    当初在慈云世界,天绝尊者就曾出现过,当初在血红堡内的人员,还有六合圣使,天绝宗肯定和六合宗有很大关系。
    三大超级宗门,都想一统九幽界域,但又迫于大周不得不联合,所以明面上,得保持平衡,克制。至少,三大超级宗门之间,不能公然打起来。
    一旦超级宗门互相内乱,那整个九幽界域,就没有一个宗门可以脱身了,那将是一场世界大战。到时候白白便宜的就是大周王朝。
    “乾元子实力有限,吞吃了大量资源,才勉强达到尊者一阶。这个位置,原本就是太上教为你安排的。”沈追唏嘘道。“老方你作为广陵洞天近六十年内的顶尖天才,当初只要答应太上教的条件,现在恐怕尊者三阶都不止。”
    “如今又多了个我,所以只差一个契机,让他们相信了你我的投诚之后,便迫不急的换人了。所以我昨天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展现了一下自己的潜力,他们就主动的做了这些事。”
    听完这些,方子游也是唏嘘不已,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疑。
    在宗派界混了这么多年,这种事,居然都没有沈追看得通透。
    见方子游神情有些异常,沈追顿时笑道:“老方,你不用自责,这叫当局者迷,况且无论你怎么做,只要你有大周暗谍这层身份,不投靠联盟,谁当掌门,结果都是一样。我也是知道得比你多一些,才能猜到这些。”
    “我没事。”方子游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有些荒谬,当初宗派界就是为了不受王朝规则束缚,这才打造了这处洞天福地隐居,如今却又彼此征伐,为了权欲,各种明争暗夺,那些真正无欲无求的人,却没有了栖身之地……”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净土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沈追感慨的看向窗外。
    “呼~”鹰隼飞船破空而行,周围的景色逐渐模糊,全部变成了一片黑暗,唯有天上的星空亘古不变的照亮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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