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遇上生物群之前的一段日子,如同坐月子,大伙养尊处优,啥也没干。

    啊,这鬼地方昼夜不分,风景异美,衣食无忧,确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境。我也没算过已呆了几天,无事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白光照亮深海奇色,身后燕子美色绝佳,伴着小犬调戏庞寒,偶尔想想,若真能永远深海逍遥,这般的隐世生活,倒是做鬼也潇洒。起码比做人时轻松许多。

    活着时,劳碌奔波,或许只为活着。但死后,历经辛苦又是为了什么?免不了希望多一分平淡。活着就好好活着,死去自然就认真死去。

    可这安逸的想法是不现实的,因为,故事尚未完结,作者仍需努力。

    那日我依旧坐在落地窗前,庞寒努力教小犬发出叫声,始终没有成功。这货教给小犬的叫声是——“喵”。

    燕子在旁呆呆观望,终忍不住纠正庞寒道:“湿身男,它是小犬啊,所以你的教法是错的,小犬怎么可能叫‘喵’呢?!”

    庞寒承认错误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立马否决自己的教学方法,请教道:“那应该教什么?”

    我也很期待地等着燕子的答案。这丫那般聪明,肯定有方法教会小犬叫,这样以后就不需时刻警惕被不会叫的狗咬了。虽然没有实质关系,不管叫与不叫,它都在那里,想咬便咬。可我坚信着燕子。

    果然, 燕子严肃地思考起来,半响后非常严谨地指教道:“应该教它‘喵喵’。”

    扑,我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栽倒,满额头瀑布汗。

    “千年号”恰在此时体温骤然上升。

    我连将视线投到窗外,不知不觉间,“千年号”竟在我眼皮下驶入一片诡异的区域。那热腾的气泡从海底升起,越来越多。地形慢慢变得崎岖复杂,礁石林立,目光远处,石林间常有大片黑点游过,密密麻麻。不少礁石坑坑洼洼,像被万千白蚁啃过一般,满目疮痍。而燕子,不知何时已站到我身后。

    这丫神叨叨的嘟喃着:“啊,这些石头让谁咬了呢?牙口真好。”

    庞寒立马蹦过来澄清道:“不是我,我没用冷酸灵,牙口不好。”

    说完,旋即失落了,估计是意识到自己牙口不好的缘故。

    我嘴角抽筋,表示无论是谁咬的,重点都不在牙口上吧。同时总算对庞寒有了更全面的认识,这货的情绪就像弹簧,老在极度兴奋与极度失落间来回蹦跳,而且没有时差,都很突然。而根据种种记忆,这货貌似情绪蹦到某个点上,天空就会不自然地下起雨。想来这货还真有蹦床运动员的资质,时常蹦到那个点上,十蹦八个准。

    这不,这货前一秒还失落,一见麻玉玉进来,马上就亢奋了。屁颠颠飞扑过去,急问:“今天吃啥?”

    “方便面。”麻玉玉不假思索道。

    庞寒再度忽然失落。

    燕子冲麻玉玉笑了笑,问道:“玉妹妹,是不是有事?”

    “是的。”麻玉玉看着庞寒说:“哥哥,留在这里别乱跑哦,大哥说外面有妖怪。”

    我一阵惆怅,这丫头到底是把庞寒当什么了?这话怎么听着像在哄儿子。

    啊,忆起儿时,晚上婆婆为不让我到屋外乱跑,也常说外面有毛鬼之类的话。后来长大一些,自然知道那些是哄骗我的假话,不过很温馨。当然,现在我死了,变成了鬼,才知道婆婆不仅是真的关心我,也是真的没骗我。只可惜,婆婆早已不在。

    望着窗外,泛起一股思念,心灵早已牢牢记住那些慈祥,却怎么也不能清晰想起婆婆的容颜。不知何时,怎已变得那般模糊。

    就这么,晃晃悠悠走了神,等清醒过来,大群黑点已然在逐步逼近,一并拥挤着冲过来。

    黑点的数量极其庞大,集体冲刺而来,携着逐渐扩宽的阴影,自然而然便叫人不安。好比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恍然睁开双眼,顿见成千上万的蚂蚁从天花板掉下。就是这种迎面扑来的感受。

    如果你还不能感受到,可以把蚂蚁换成蛇,或者其它任何怪异的东西,使劲联想,直到产生睡觉时被一堆玩意扑到脸上的感觉为止。

    总之,我预感到了危险,下意识回头去搜刮燕子带来的安全感。

    燕子果然淡定非常,呆呆道:“看来,到幽冥峡了,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呢?”

    本来我很不安,但听了这丫的话之后,我顿时发觉……自己更不安了。预感与经验都同时告诉我,这丫又在酝酿些奇怪的主意,把鬼往坑里带。啊,在我悲催的人生中,判断的事往往错误,恰恰在燕子身上产生的不安预感,每次都很灵验。阿门,这是何等残忍的天赋异禀。

    麻玉玉却是因为与燕子相处时日太短,所以毫无觉悟的接燕子的话道:“是啊,我也听大哥说起过幽冥峡,挺神秘的,就是不知到底有什么,好想看看啊。”一脸期待的表情。

    燕子马上将目光射到庞寒身上。

    庞寒条件反射般地捂住屁股,脱口而出:“别想踹我出去。”

    他这可笑的举动,我深深地理解并同情。想这货已两次被踹,一次被踹向蟒口,另一次被踢入鲨群,都不是啥好去处。有心理阴影很正常。

    而这时,真正的阴影已近到眼前。可,尚来不及看清它们的真身,便墨如雨下,浓墨般的水滴如暴雨般袭来,顷刻间涂满落地窗。一层叠着一层,厚厚的迅速堆积,完全遮掩住了视线。

    仿佛瞬间陷入黑牢之中,无论是战或是逃,都没有准向。

    燕子再度将目光递向庞寒。

    庞寒眼神游离,轻言细语:“别看我,我又不是清洁工,不会出去擦窗户的,而且这雨真和我没关系。”

    燕子循循善诱道:“别紧张,这关系可以有,而且劳动是光荣的。”

    庞寒不自觉地连退两步,脑袋摇得跟嗑了药的摆钟似的。

    麻玉玉连出口帮庞寒道:“哥哥,不用你去擦的,这间房没有‘雨刷’,所以看不到,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有‘雨刷’的地方,大哥也在那。”

    说着,也不征求众人同意,便擅作主张充当起了向导。

    庞寒生怕被踹,赶忙跟上。

    燕子又呆呆望了眼墨黑的窗户,眼眸几下闪动,这才跟上。

    我飘在最后不住地感慨,这“千年号”真是设想周全啊,深海航行都不忘带雨刷。相形之下,自个就汗颜了,生前从不带雨伞的,如果不下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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