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域界之门消失的刹那,沉睡在侧的小犬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亮。它一声不吭,果断决绝,纵身一跃便跳入最后的光照,逝去踪影。

    鉴于小犬的举动,我没有丝毫波动,只当它是条色狗,留恋燕子温柔的胸怀。至于其它,我不会去计较,因为它虽是条一尘不染的狗,即便不用洗澡也出奇的不长跳蚤,可它却不是条一成不变的狗,相反,它还会七十二变。与此类奇怪的物种太过计较,结局定是把自个弄疯。好比那年的唐僧,偏要去纠结打死一家三口的孙悟空,结果楞是把自个纠结到白骨精手中。

    已经有和尚下过地狱,我自然没那个必要再下一次,前僧可鉴啊。

    所以,我怀着单纯的信念,陪着更加单纯的庞寒,仍旧等着。

    身旁的郁青叹息道:“唉,可惜了一个好姑娘,也可惜了一条忠诚的狗。”

    我没有回应这货的想法,因为这货让鬼都没有想法。他从未领教过不叫的狗有多可怕。

    后知后觉中,麻玉玉也坐到庞寒身旁,手中端着麻省礼公的头颅。

    她怜惜地安慰着庞寒:“寒哥哥,别胆心,燕姐姐会回来的。”

    庞寒表情木讷的说:“我……知道她会回来。”

    麻玉玉当即好似更加心疼,跟着难受,或许她以为庞寒是在自我安慰。而自慰的人其实很寂寞,连麻玉玉都领悟到了这点,因为她突然腾出只手,搂住庞寒的胳膊,好似巴不得立马献身为庞寒解脱。

    庞寒却补充了句:“我在等,只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麻玉玉愈加心疼,那少女幽怨的表情,让剧情一点点朝深处推进。

    可,郁青这货偏偏不解风情,不合时宜的泼水道:“可惜你永远都等不到答案。”

    麻玉玉怒瞪这货一眼。庞寒保持迟钝的作风,不存有理会这货的趋向。小两口阴差阳错达成统一战线。

    但是麻省礼公却马上叛变,追问郁青道:“真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连我家少主都很难从域界全身而退,其他人更无可能,何况是在域界之门都已关闭的情况下。”郁青赌咒发誓道:“若此般情况下,仍有人能做到平安归来,我便断子绝孙。”

    这货话音刚落,便黑下半边天空。

    诡异的阴影,毫无预兆地忽然袭来,瞬间吞噬掉残船过半躯身。那阴影,好比天狗的巨口,把残船如烧饼般咬去一半,突如其来,不掉一粒碎渣。

    大伙呆在光明的一半,注视黑暗的对面,莫名其妙地惊诧。数十白灯笼一同发光,也洗不掉一丝墨色。

    郁青张大了嘴,抄袭了庞寒的台词:“什么状况?”

    郁凌笑了,自语般说:“我期待的状况。”

    说完,右手抬起,指引旁人看向阴影四十五度的角落。

    在那里,闪烁起一枚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广,逐渐扩张而来。

    光明与黑暗交替,如清晨般美丽。

    光亮里,有着更漂亮的光景——一匹冒着白光的白狼,它是光亮的本源。一位欢快的姑娘,侧坐在它身上,荡着脚丫。在远远的后方,三十六具不同形状的身影,成形玄妙的背景,仿佛在默默目送。

    脚步声拉近,白狼与姑娘潇洒的姿态点点明朗。庞寒像坐到钉子般,炸地跳起,白痴样大笑:“哈哈哈……还是我最聪明!”

    我欢喜之余,相当无语,感动了半天,原来这货只当在玩智力游戏。看来除了会七十二变的狗,对于迟钝没有下限的物种,同样不能太计较。

    而与庞寒形成鲜明对比者,首选郁青。这货苦逼的模样,举世罕见。光想想,就忍不住窃笑,这货真让俺大开眼界,其咒誓应验之快,简直气天地笑鬼神,我生前死后从未见过。

    只可惜我转念想想后,就没那么兴奋了,因为这货本就是骷髅,压根不具备生殖设施,不断子绝孙才是怪事。

    想到此,注意力全集中向燕子。

    她飘逸的身姿,座下俊朗的白狼,光芒闪耀,随手便似掷出四个大字——王者归来!

    数十骷髅张着合不拢的嘴,目瞪口呆,陷入震惊中,如草般难以自拔。

    麻省礼公笑得很欢,催促着麻玉玉迎上去。不过还是比我晚了一步。

    燕子从白狼身上跳下,轻盈落地。白狼散去光芒,变回小犬,蹦入燕子怀中沉睡。身后的巨大阴影瞬间退散,三十六具背景道具一同被淹没无踪。

    麻省礼公连问道:“樱姑娘,怎么样?”

    燕子呆呆道:“啊,不怎么样,那些活泼的骨头倒没什么,就是被调皮的紫炎惹了些麻烦。”说完想了想,补充道:“不过风景很不错。”

    我汗,活泼的骨头?调皮的紫炎?貌似不该这么形容吧。怎么想都应该更惊险一些,到底发生过什么呢?我又好奇了。

    麻省礼公貌似也很汗,因为燕子明显没明白他的意思。连又追加问题道:“樱姑娘,紫炎到手了吗?”

    燕子说:“啊,这个问题,可以回去问你儿子。”

    麻省礼公一阵老糊涂中。

    燕子不理会他,立马走向郁凌,说道:“啊,对了,你早知道里面很好玩吧。”

    “好玩?”郁凌额头的黑线能拖到地上,他说:“樱姑娘果然非同一般。”

    燕子问:“所以你很放心我进入,对吗?”

    “不,我并没有把握姑娘能平安出来,只是因为……”郁凌突然话锋转向,略显愧疚道:“未能事先将域界内的详情告知姑娘,我很抱歉。”

    燕子毫不在意道:“啊,我原谅你,反正事先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我无比汗,貌似还真这么回事,只要是燕子想跳的坑,再深都不是问题。只不过……我哭,这丫每回跳坑都要拐带上我,要么为自个担心,要么为她担心。我终于恍悟,人一辈子之所以起起伏伏,除了因为人生路上充满坑坑洼洼外,更重要的是总有人能把你带进坑洼之中。

    郁凌感激地点了下头,转而望向燕子怀中的小犬,若有所思道:“之前的白狼真是它吗?”

    燕子睁着眼睛狡辩道:“啊,不是。”

    郁凌继续沉思:“我似曾在那人身上见过一块玉佩,上面的图案正是一匹发光的白狼,莫非是它?”这货眼部蒙着黑布,却像拥有穿透进小犬体内的目光。

    燕子坚决地将瞎话睁着眼睛说到底:“啊,不是,它是小犬,白狼的什么的,都是浮云。”

    郁凌笑了声,轻易放弃,没再深究,对燕子说:“不管怎样,我要感激你,你给了我一个奇迹,等于给了我一个希望。”

    “啊,既然是这样,就当你欠我的,会等着你还我个奇迹或者希望,嗯……”燕子想了想,说:“或者说,再让你多欠一个。”

    说着,燕子单臂抱小犬,腾出只手,摸出假指路仪。她将假指路仪的底盘拆开,里面有两个格子,其中一个格子是空的,另一个格子镶着一颗琥珀色的小石头,色泽柔润。

    燕子取出小石头,递给郁凌说:“这个拿着,虽然我不能告诉你《外域志》上的内容,但相信你同样能很快知道。有了这石头,上面的内容才有意义,你一定可以重回内域,那时,若在陆地上相见,你再还我两个……随便什么都成。”

    郁凌接过小石头,仔细打量两眼后,放进怀里,坚贞地说:“与姑娘的约定,我郁凌必定永世遵守。”

    我看见郁青张了张口,却没出声,估计是因为觉得没脸再说胡话。虽然这货身为骷髅,脸什么的,早已都是浮云。

    燕子交托石头之后,像突然轻松许多,转身对大伙说:“啊,好累,我们回去吧。”

    庞寒第一个跳起,兴致极高,罕见的不带一丝失落的迹象。麻玉玉永远相伴在他身旁。

    于是乎,又在一阵白茫之后,大伙又瞬回了“千年号”。虽已经历过多次,但仍觉得,简直比原始人坐电梯还神奇。

    而在离去残船前,燕子丢下一句:“啊,对了,我可是知道你们身上有字的秘密了。”

    郁凌旋地一怔,然后肃穆。骨手抓紧胸前,一扯,衣服立马从身上剥落。那速度,绝对可进吉尼斯纪录。紧接着,所有骷髅兵纷纷效仿,动作一致。数十骷髅同时脱衣,一同裸露,甚是壮观。

    郁凌带头,站在前沿,众骷髅兵列队后方,整齐有序,威武雄壮。一声震喝,声彻寂空,所有骷髅双臂相碰,左右臂上各刻有两赤字,左臂为“精武”,右臂为“忠魂”,在飘扬的大旗下,连成气概撼天的雄劲八字——大明远征,精武忠魂。

    我在那刻猜想,或许这就是支撑他们几百年仍迫切想回家的信念。

    回到“千年号”后,庞寒奔向厨房,小犬回了卧房,余下的人、鬼、骷髅头一同被麻少康接走。

    这货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请示麻省礼公道:“父亲,现在是要回族里了吗?”

    麻省礼公语气威严,好似终于找回当长辈的优越感,说:“不,令全员准备,我们去荒域。”

    麻少康理所当然没有吃惊,只是询问:“孩儿遵命,只是荒域危险遍布,如何能去?”

    未等麻省礼公开口,燕子主动道:“用这个就好,你一定知道怎么用。”

    燕子掏出颗与交予郁凌一模一样的琥珀小石头,放到桌面上。

    麻少康笑眯眯的,不露破绽道:“无论是为了父亲和妹妹,还是族人,我都会尽力而为。”随意说着,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麻省礼公连接着说:“樱姑娘的大恩,我水波一族没齿难忘,只是荒域路险,樱姑娘没必要冒险陪同,我会派族人用‘子艇’护送樱姑娘回陆地,恩情只能容日后再报。”

    燕子却说道:“啊,不用等日后了,载我去荒域,包吃包住不收船费就当报答了。”

    麻省礼公还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麻少康乐呵呵笑着,当即说:“樱姑娘有大本事,能一同前往,当然更好,我麻少康感激不尽。”

    我鄙夷这货,对燕子窃窃私语:这货有古怪,别理他。

    结果燕子果断不理我。她说:“不用谢,我对荒域也蛮好奇的,能搭‘千年号’顺便去瞧瞧,也不错,只是……”她停了停,认真瞅了麻少康两圈,说:“只是你照过镜子没,你蒙着眼睛的样子真不好看。”

    说完,永远那般潇洒,转身便走,抛离了麻少康虚伪的皮囊。

    我苦逼的跟上,这是闹哪样?!幻林、深海、残船……这些还不够么,还要去荒域!

    后来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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