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就觉着这老头有做鬼的潜质,这么的阴魂不散。而且相当适合做倒霉鬼,短短一天里的几次碰见都没好事,第一次见着他,被流氓跟踪了,第二次见着他,发生车祸了,这第三次……他还是快点消失吧。

    正这么想着,寺音已然径直绕去了吧台,我便紧忙抛弃这老头,飘了过去。在吧台右侧的雕花木桌上,是一台泛着旧色的留声机,黑色胶片优雅地转动,旋律明媚而不张扬,客人说笑的声音并不吵闹,气氛里飘着淡淡融洽欢乐。当即想那艾尔老头画工再好也有败笔,这种气氛下怎会发生混乱呢?!不切实际了。

    寺音坐到吧台前,未及开口,吧台内的姑娘便已奉上一杯热腾腾的液体。

    我当下好奇,这是什么酒?居然会冒烟。

    寺音端起杯子,嗅了一下,嬉笑着对吧台内的姑娘说道:“嗯……好香的毛尖,若若,还是你最善解人意。”

    毛尖?我瞬间参悟,难怪这酒这么神奇,原来他妈的不是酒,这是茶,是茶!这丫头进酒吧居然是喝茶,这不是捣乱么。我正鄙视这丫呢,就听吧台内的姑娘开口道:“昨天看到了上好的毛尖,顺便就买了些,小音不是最喜欢喝毛尖么。”

    她的声音很甜美,声线很温柔,听得鬼都暖舒舒的,我百分之万肯定她就是若裳妹子。啊,其实我的肯定更像闹白痴,因为寺音这丫一开口就把答案给公布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寺音吹了两下,一口喝掉半杯,竟拥有同庞寒一样强大的胃,冷热不惧,擅长浪费。

    她问若裳妹子道:“若若,最近那两家伙来没?”

    “谁?”若裳收拾着台面上客人留下的杯具,问。

    “就是那吊眼男和垂眼男。”寺音一口将剩下半杯也喝掉,将空杯递向若裳妹子,明显是想厚着脸皮再要一杯。

    我想说,她也不怕喝多了尿急尿频尿不顺。

    若裳微笑着又倒了一杯,十指芊芊,端放到寺音面前,说:“这两天没有来,他俩几天前来给我说过,说今年的竞宝会比较特别,所以比较忙,这段时间不能常来。怎么?小音你找他们吗?我可以想办法。”

    “不用。”寺音眼珠子直溜,说道:“我是想让若若你帮个小忙,去找他们问件事。”

    “问什么?”若裳妹子好奇道。

    “你先答应我嘛。”寺音先准备好套子道。

    “嗯,好啊,你说要我去问什么。”若裳妹子真是毫无城府啊,想都不想直接掉套里了。

    “嘻,还是若若好。”寺音这才摆明道:“去问问今年的竞宝是什么?”

    “这个,不好问。”若裳稍有担虑,但随即又露出笑容道:“我会努力的。”

    “你一定可以的。”寺音鼓励兼分析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那两家伙连英雄都不是,自然更过不了。若若出手,手到擒来,因为……那俩家伙不是喜欢若若你么。”说着,还抖了两下眉毛。这么高难度的卡通表情这丫居然都能做出来,我自愧不如。

    “小音你说什么呢。”若裳脸微红了一下,逃跑道:“先不和你说了,我去换歌。”说着,便离开吧台,给留声机换了张胶片。

    紧接着,迷朦的旋律飘起,正是那首挠人心弦的——《夜来香》。

    我认真听着,其实这首是我少数怎么唱都跑调的歌。

    伴着弥漫开的调子,我正听得入神,突然一个声音咋呼道:“你他妈,劳资是攻,不是受!”

    我一下被惊醒,下意识地转身去望,只见骂人的是个男人,确实长得很瘦,穿着缩水样的服装,锁骨可见,左耳挂了一、二、三……我数学不好,反正是一串耳环。他跳起来,指着对面一个和他穿着类似服装,右耳戴着数枚耳钉的男人骂道:“你他妈才是受!盘古受!”

    耳钉男气得脸部绯红,也跳了起来,且跳得更高,跳骂耳环男道:“你个炸毛受!”

    “盘古受!”

    “炸毛受!”

    ……

    这两人莫名其妙就对骂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已经从动口飞速发展成动手。

    耳环男一把抓起椅子,便砸过去。耳钉男却是相当敏捷,侧身一躲,顺带抓起酒杯,瞧都不瞧,直接抛出。酒杯完美完成一个抛物线,不偏不倚,真巧降落在隔两桌一光头脑门上。光头的脑门颇硬,反倒把酒杯给顶了个碎,大吼一声,将桌子一掀,便加入了战团。随即……不断牵连到无辜,战火不断蔓延,转眼便陷入极度混乱。

    我也十分混乱,都没搞清状况,周遭已然战火硝烟,乱得一塌糊涂,竟真就和那艾尔老头的画上一模一样。想到此,忙不迭望向角落,那艾尔老头仍旧坐在原位,悠然喝着牛奶,画着画,屁事没有。

    我刹那间一脑浆糊,稠得愁人。

    而这时,耳边响起啪地一声,寺音拍案而起。

    若裳已回到吧台内,仍旧面带微笑,平静地擦着自己的杯子,对寺音说道:“小音不要生气,他们闹一会就没事了。”

    “可这些焚蛋把这全弄乱了,又得让若若你收拾,不能原谅。”寺音说着,右手向后一顶,月琴飞出,左手接住,作势已毕,五指魔魅落下,皱鼻道:“扔刀子。”

    说完,一道声波飞出,刮起一股劲烈的气浪。气浪扫过,掀翻一片,竟有过半数的人如同枯叶般,被吹飞在地。骚动当场被镇住,全场的人都像傻帽一样,呆立着,一时没了动静。

    寺音傲然昂首,收琴入囊,道:“若若,我就先走了,等你好消息。”说着大步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停下,回头朝若裳笑嘻嘻道:“嘻,若若,改天给你介绍我常说的燕亲。”说完继续大步离开,这回终于没有再回头。

    若裳留在原地擦着杯子,脸上的笑容永远温柔。

    场中有几人同时木讷喃喃道:“那就是‘七音小筑’……”

    我多瞟了眼若裳妹子,才连忙飘出酒吧,去追寺音。

    追上她后,原路返回小楼。这丫一路欢跳,一脸欢快,好似并非才打翻一群焚蛋,而是保龄球打了个“strike”。虽然实际上她只打翻了一半。

    但不管怎样,这丫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我为燕子放下一截心,回去好交差了。可,还没回到小楼,在半道上就撞见了庞寒那货。寺音自是不由分说,上去一声不响就是一脚,而且永远踹空,骂道:“焚蛋。”

    庞寒毫无反应,迟钝地想了想,才指着我们刚去过的方向,问:“那是不是有间老酒馆?”

    “你个焚蛋想干嘛?”寺音警觉道:“别想去勾搭若若妹子。”

    “那里有妹子吗?我还以为有烧鸡,明明梦到了。”庞寒略显失落道。

    “梦你的烧鸡吧,你才像个烧鸡。”寺音貌似每回遭遇庞寒,火气都能自燃。她给庞寒指出条明路,道:“焚蛋,想要烧鸡,从这往东走,很快就可以到海边,然后脱光,再跳海里,游到对岸,烧鸡店多的是。”

    “真的!”庞寒习惯性脱口道。

    “嗯嗯,相信就是真的。”想不到寺音也会燕子的忽悠名句,不愧是好姐妹。

    说实话,这句大忽悠很久没听过了,我还蛮怀念的。

    “信,但我不去。”结果庞寒却又失落了,天空慢慢开始飘雨。这货给出一个叫鬼都无奈的理由道:“我没钱。”

    寺音终于是被打败了,估计眼见雨越来越大,抛下话道:“焚蛋,别说姐没提醒你,那里现在乱糟糟的,烧鸡没有,你想变落汤鸡就去吧,姐懒得和你耗。”说完,加快速度跑向小楼。

    我没有立马跟上,留在原地等庞寒的反应,结果就听这货一下高兴地嘀咕道:“落汤鸡?也是鸡啊!”叫完,果断跑向老酒馆。按理说,这货一高兴,雨就该停的,但今个却反而越下越大。就这么,这对冤家雨中分道,各去东西。我犹豫半秒,选择了跟踪庞寒。没有特殊原因,这只是直觉。

    才离开又回来,其实我还是觉着怪怪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作为名好鬼咋能随便走回头路呢,想想,还是把佛主的回头是岸搬出来比较妥当。

    庞寒到了老酒馆门前,半刻都不愿耽搁,急冲冲就进了酒馆。

    我飘在他身后,想着里面一团乱的景象,暗笑这货肯定得失望。可,跟进去以后,暗笑没了,失望的却是我。才这么短短一会,酒馆内居然恢复了原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艾尔仍在角落悠然喝奶,若裳妹子在吧台内温柔笑着,有擦不完的杯子。空间里也还荡漾着明媚而不张扬的旋律,是最开始那首曲子,不是《夜来香》。客人老老实实坐着,不少人脸上都有明显的伤痕,却像没事人似的,之前才大打出手,此刻却说笑得融洽欢乐。

    我凌乱了,忙飘到之前那耳钉男和耳环男桌边。耳钉男心疼地摸了下耳环男脸上的伤,问道:“你脸怎么伤了?”

    我抢答道,不就是你之前打的么。

    可,耳环男却回话道:“没事,小伤,昨晚喝醉撞的。”

    我更凌乱了,这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之前就是一梦?我忙在地上寻觅,轻易便找到好几处未干的血迹,以及残留的碎渣,应是被那光头男用脑门顶碎的酒杯所留下……这许多地方都暴露了之前确实发生过一场打斗。但我环顾四下,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同寺音来时几乎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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