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今儿出门,又得怎么招惹京都的姑娘们了。

    骆宝樱挪开视线,走到哥哥身边:“哥哥,你把头低下来。”

    骆元昭不明所以,但见她期盼的表情,便听从的弯下腰。

    谁料骆宝樱伸出一早偷偷擦好的雄黄酒,忽地将它涂在了骆元昭的耳朵上。

    每年端午节,为避开虫毒,她都要给罗天驰涂抹的,哪怕他说自己大了不愿意,可仍是拗不过她,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将头低下来,而今罗天驰不在身边,她自然也不会放过骆元昭。

    被妹妹偷袭,骆元昭后知后觉,发现了才恼,伸手要去捏她的脸。

    “祝哥哥这年平平安安的,什么病都不要生。”骆宝樱认认真真道,“涂了这雄黄,定会灵的。”

    骆元昭手顿住了,拿她没办法,改成揉头发:“借你吉言了。”

    兄妹两个亲亲热热,旁边骆元珏侧头瞧了他们一眼,比起骆元昭的温和,小了两岁的骆元珏着实是冷,在骆宝樱的印象里,甚少看见他笑,真是块千年寒冰,她伸出手指,问骆元珏:“二哥要抹吗?”

    “不用。”果然骆元珏拒绝,甚至还站远了一些。

    其实她才不要抹他呢,不过是客气好吗?骆宝樱撇撇嘴儿,掏出帕子擦手指。

    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的短襦,月白高腰撒花裙,头上簪朵石榴花,什么首饰都没有戴,表情千变万化,好似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能想象到日后的光彩。卫琅目光落在她身上,忽地想起那豁牙,又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小,还挺骄傲的,被他看一眼,记恨到现在,连他送得毛笔都不肯用。

    看他嘴角挑起,笑容迷人,卫恒询问:“三弟想到什么好事了?”

    “没有。”卫琅侧过头,“今年二哥赌哪支船队赢呢?”

    “去年那支,连赢了两次,想必今年还能拔得头筹。”

    “事不过三。”卫琅道,“二哥还是再考虑考虑。”

    卫恒唔了一声,看向对面,骆宝樟笔直的立在袁氏身侧,穿得毫不出彩,可一张脸生得风情妩媚,怎么也藏不住。瞧她那端庄的样子,卫恒嘴角挑了挑,往前她对卫琅频送秋波,他都瞧在眼里,而今再收敛,能掩人耳目吗?

    想钓金龟婿吧?他倒是可以陪她玩玩,这样一个尤物,将来收做侧室,不亏。

    卫老夫人与老太太这时方才出来,卫老夫人叮嘱道:“今儿人多,切莫生事,不过元昭几个第一次在京都过端午,许是没见过这等热闹呢。看完龙舟赛,可在白河多待一会儿,但也不要太晚。”

    老人家腿脚不便,上船下船,都不想费这个功夫,是以两位老太太便不去了,唯袁氏,卫二夫人一起前往。

    至于卫三夫人,喜静,寻常都是不太见人的。

    众人坐上马车,这便往城外的白河而去。

    出得城门,远远便听见鼎沸的人声,骆宝珠偷偷掀开车帘看,惊叫道:“真的好多人呢,三姐,把河都遮住了,看不见。”

    卫菡笑道:“不用怕,一会儿下车,坐上游舫,那些人就挡不住了。”

    因离得近,片刻功夫就到,姑娘们戴着帷帽纷纷下来,走到岸边,瞧见那踏板横亘在游舫与岸之间,骆宝樱抬起脚步又放下。看着悠悠长河,想起她曾经从游舫摔下河中,瞬时被黑暗淹没,才发现,这个噩梦从来也没有从她心里真正的驱除。

    近水情怯,她竟一时无法动弹。

    等到姑娘们都过去了,她还没有走,骆元昭见妹妹好似害怕,连忙走过去,轻声询问:“是不是怕水?”

    声音温柔落入耳边,骆宝樱才回过神,嗯了一声:“有些怕,瞧着这踏板很窄。”

    能三个人通过的,窄得到哪里去?骆元昭扶住她胳膊:“我陪你过去。”

    有他在身边,骆宝樱才敢抬脚,只是身子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那是半拉半抱,才把她送到游舫上。

    ☆、第章

    白河东边有座水榭,乃皇室中人观龙舟之处,当初为表大梁国繁荣昌盛,修建的极为奢华,顶上金色琉璃瓦折射出的光芒,竟比太阳还要耀眼。

    此番,皇帝杨立连同皇后娘娘罗氏正并肩坐在一早设下的宝座之上。

    眼见爱妻郁郁寡欢,杨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珍儿要知晓你这般,定是在天之灵都不能安好了。”

    罗氏拿起帕子擦眼睛:“这等节日我忍不住便念起她,她啊,最喜欢热闹,若是还在,定是早早就来宫里,问我讨粽子吃,她喜欢吃御厨做得火腿粽。”

    想起那个粘人的侄女儿,罗氏难过的不能自已,她这辈子没生过女儿,自从弟弟弟媳去世后,便常接罗珍来宫里住。罗珍乖巧又聪明,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她越来越喜欢她,甚至没了那种遗憾。

    谁料天降噩耗,这样的侄女儿竟然走了!

    杨立也不知如何安慰,柔声道:“陈玉静已死,珍儿的仇也得报,你莫再惦念她了。”

    “那有何用?”

    撞船的吴公子被流放,而陈玉静有父亲宋国公护着,因当初混乱并无证据,便算有丫环瞧见,单凭一家之言,宋国公立下许多军功,杨立也不好草率斩了他女儿。只罗氏执拗,费尽心机调查,谁料陈玉静受得太多折辱,最终畏罪自尽。

    可罗珍也不会就此复活,只留下一腔的空落。

    杨立眼见罗氏伤怀,招手叫刘莹过来道:“你陪陪你姑姑。”

    刘莹忙坐在罗氏身侧,知晓她在想什么,轻声细语道:“表姐往前最怕姑姑伤心,姑姑一伤心,表姐就会撒娇,扮作兔子哄姑姑,差些拿萝卜啃起来。而今表姐不在了,姑姑伤了身子,谁又能哄您?表哥一个大男人,只会看在眼里心疼,到底没有表姐那样伶俐的。”

    杨旭就坐在前方。

    为罗珍这件事儿,他也劝过她好多次。

    罗氏明白刘莹的意思,她还有儿子呢,便算看在儿子的份上,也得活得健健康康的,她轻吸一口气:“你说得是,人死不能复生,想必珍儿如今已投在好人家,但愿她有父有母,谁都疼她。”

    罗珍的运气一向很好,刘莹心想,若真投胎了,想必也会过得不错吧?

    说话间,罗天驰来请安,罗氏见到侄儿,终于露出些许笑容,杨立看着这英气勃勃的侄儿,也笑道:“听旭儿说你很是刻苦,等过一两年,也该为朝堂效劳了。”

    这是要给他职务的意思,罗天驰大喜,连忙谢恩,又朝杨旭抛去个感激的眼神,毕竟是这大表哥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

    杨旭比较稳重,沉着脸道:“别洋洋得意,在做事前,我必得考你的。”

    “表哥真比皇上还要严苛呢。”刘莹扑哧一笑,拿帕子掩着嘴。

    罗天驰正色道:“我定不会辜负皇上厚爱,大表哥,到时你尽管放马过来。”

    真是年少轻狂啊,杨旭摇摇头。

    走出水榭,罗天驰立在岸边,瞧着水面上一片游舫,心里想,今日姐姐随卫家来观龙舟,也不知此刻在哪里?只他与卫家关系不好,着实没有借口去看她,或是等到中秋吧,到时她定会单独出来。

    耳边忽地传来笑声,一只手搭在他肩膀:“在想什么?莫非瞧中游舫上哪位姑娘了?”

    “浑说什么?”罗天驰听声音便知是华榛,拂开他的手道,“我是在想昨日读的兵》里提‘兵之贵选’,咱们大梁虽有武举,可世袭居多,好些纨绔子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华榛挑眉道,“还想拿勋贵开刀,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咱们虽吃皇粮,可几代为朝廷卖命,子孙得些庇佑理所当然。你是不要脑袋了,被几位国公爷,侯爷听见,小心哪日取你性命。”

    “话都没听完便嚷嚷。”罗天驰道,“谁说废除爵位了,只是严加考核罢了。”

    “那不是把你自己也算在里面?”

    “我又不怕!”罗天驰昂首挺胸。

    华榛笑起来,揽住他肩膀:“走罢,去看龙舟赛,我押了一百两银子,若是赢了,翻三倍!”

    “就你钱多。”罗天驰捶他一拳,“没有一回赢的,还押呢!”临走时,又扭头看一眼游舫。

    见他确实有心思,华榛双手抱在胸口:“莫不是在惦念那个什么,像罗姐姐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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