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惠瑞暗地里咬牙,面上很平静:“找到了,是我一个丫环掉的。”

    “丫环掉的竟然与我戴得一样,你们金家啊,咱们真是望尘莫及。”骆宝樱语气略带嘲讽。

    金惠瑞不为所动,像是一点儿没听出来:“哪里,只是瞧着颜色像,不过是劣质的玉而已。”

    好养功,不卑不亢的,在外面一副大家闺秀模样,才会叫卫二夫人看上她,甚至卫三夫人也与她挺亲近,不过又怎么样?终究这出戏没演成,骆宝樱现在只望卫家二房能聪明些,毕竟她不好直接说金惠瑞有意图,这种没证据的事儿,只能靠脑子了。

    外面,卫恒脱了湿透的衣服,放在栏杆上晒。

    太阳热,只一会儿功夫便半干了,男人不像姑娘那么讲究出门还带衣服,他又穿在身上,束好腰带,抬头见卫琅与骆元昭说着话从那头过来,脸色便阴沉了几分。他三年前考上了进士,在户部观政升为主事,原也是件喜事儿,然却被骆家两个翰林抢足了风头,卫老爷子成日里夸那骆家兄弟俩有才情,他这点本事就显得微不足道,接着卫琅凯旋而归,被封为左中允大学士,京都所有人又都在议论他,巴结他。

    家里大摆筵席,三房极是风光,卫老爷子也为有这个孙子而骄傲,他呢,他又一次被抛在了别人的阴影里。

    可原先,他以为像卫琅这样的人,不过是个榆木疙瘩,便与他那三叔一个样。

    但现实甩了他一记耳光。

    卫琅做到了大学士,早晚会入阁,成为卫老爷子这样的重臣,而他说不定还会变成他的下属。

    卫恒有些难以接受,因他在京都本也是佼佼者,姑娘们心中最好的成亲对象,他拥有英俊的外表,厚重的家世,他十八岁中举,二十一岁被点为进士,如今不过二十四便已是京官。

    这样的条件,多少人羡慕?可卫琅从江南一来,从始至终都是卫家最出色的一个人,别人都淹没在他的光芒里。

    他不想打招呼,从后面走开。

    不料卫莲突地从船厢里出来,差些与他撞一起。

    “作甚呢你,毛毛躁躁的?”卫恒皱眉。

    卫莲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道:“我觉着金姑娘这事儿有诈,正想找你呢。哥哥,你想啊,她好不好的偏偏在三哥身边掉下去,还问什么簪子,骆宝樱的簪子,她难道不该去问骆宝樱?”

    “你什么意思?”卫恒问。

    没注意到哥哥的脸色,卫莲道:“我怀疑她是故意的,她是不是想让三哥救她啊?”

    她本来就看金惠瑞不顺眼,要不是母亲的意思,她是不想亲近的,此前被骆宝樱那么一点拨,她越想越觉得金惠瑞有问题,这才急忙忙出来告诉卫恒。

    谁料卫恒听完这话,猛地训斥道:“别胡说,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不知你成日里都在想什么,这话,你以后再也不要提!不然别怪我……”他逼近两步,好似要挥掌一样。

    凶恶的模样把卫莲吓到了,她惊恐道:“哥哥,你想打我不成?”

    “我,我不是。”卫恒一个激灵,恢复了理智,把手放在她头顶上轻抚下道,“我只是希望你别口不择言,金姑娘什么出身,她有必要这样吗?又不是嫁不出去,你到底听谁说的?”

    好歹也是好些公子求娶的姑娘,卫莲被他一说,又疑惑起来。

    毕竟卫琅已经定亲,金惠瑞这么做没什么好处,而且正如哥哥说得,她的家世也不差,又不像那些个小妾生的庶女,她嗫嚅道:“我也是为你着想。”

    卫恒正色道:“我知道,你晓得错就行,进去陪金姑娘吧,她许是吓到了。”

    他救她上来的时候,她靠在他怀里,手搂着他的腰,那么依赖他。

    她怎么会喜欢卫琅?难道天底下所有的姑娘就只喜欢他吗?

    绝不会的!

    他不相信,转身走了。

    在湖中心的画舫里,华榛坐在厢内,一盅酒一盅酒的喝,罗天驰已经看着他一会儿了,此时淡淡道:“我一早说了,你还不信?骆三姑娘不可能喜欢你,你这样鲁莽,而今她也只会更厌恶。”

    竟然当众送什么金弓,亏他做得出来!

    华榛没说话,想起卫琅把金弓扔回来时,骆宝樱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是不喜欢他,他看出来了。

    他放下酒盅:“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罗天驰道:“你疯了,这时候还提什么办法,先想想回去怎么被你爹打吧!”

    “不过挨一顿板子。”华榛嗤笑一声,“再者,我这般做也有好处,而今名声传出去,个个都知道我喜欢骆宝樱,想必家里也不会送姑娘来,我耳根多清净啊?就为这事儿我都被我娘烦死了。”

    罗天驰无言。

    华榛给他倒一盅酒:“我是真心问你,你觉得有办法吗?”

    “没有。”罗天驰道,“更何况,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她。”

    “你说什么?”华榛大怒,“我这样还不是?”

    凭他的条件,心心念念只想娶骆宝樱,这都是,他便不知哪种是了!

    “不是。”罗天驰却斩钉截铁,若真喜欢,便不会为难她,好比骆宝樱是他亲生姐姐,他心底便想与她住一起,还跟以前一样,可骆宝樱不愿,他不会勉强,作为弟弟,只要看她过得高兴就好。

    他如今能做的,便是在背后保护她。

    华榛连这都做不到,何谈喜欢?

    “你没瞧见她今儿生气了?她不喜欢你这样,你偏偏与她作对,让她难堪,你有为她着想吗?”

    被这话问得哑口无言,华榛把酒盅在手里转了转,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喜欢自己?回想那几次相处,没有一次是愉快的,他总是欺负她,叫她不高兴,也难怪她对着自己,没个好脸色。

    可他,却喜欢看她这样生动的模样。

    他又把酒一饮而尽。

    已经有数月,杨立不曾好好早朝,这日歪在乾清宫内殿,正杨旭禀告事情,关于户部库银进出事宜,结果杨旭没说几句,他就觉心烦气躁,大约年纪真是大了,这会儿就喜欢过些轻轻松松的日子。

    摆摆手打断儿子,他道:“往后别与朕说了,一切由你做主。”

    杨旭应是。

    卫琅正好这时进来,他既是大学士,自然要做分内之事与杨立讲经,但杨立显然对此并不热衷,倒时常让他讨论话本,民建趣事,有兴趣上来,甚至让他品评书画,但多数时候,他还是在杨旭身边。

    见到他,杨立很是亲昵:“来来,我昨儿得了一副前朝书圣的碑文,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今啊,好些临摹的惟妙惟肖,那些小子下去搜罗,常是被骗。”

    卫琅便走上来。

    杨立把碑文展开予他看,杨旭在旁道:“父皇,卫大人可是为您讲经的,您倒好,天天风花雪月,可埋没卫大人一番才华了。”

    杨立就笑:“什么埋没,前不久才打完仗回来,还不能歇息会儿?再说了,你没少差使他做事。”忽地又想起什么,看一眼卫琅,与杨旭道,“他过阵子成亲,你多放他几日假,他这事儿可折腾。”

    卫琅一怔,心想怎么折腾了?

    杨立看他不明,打趣道:“不是华至他小儿子想抢人吗?昨儿被打得今日没法入宫,还找别的侍卫替了。”

    卫琅脸色有些尴尬,轻咳声道:“不过是误会。”

    杨旭瞧着他,想起骆宝樱,那会儿母后问起选谁当续弦,他并不曾答复,谁想到没过一阵子,就听说卫琅与骆宝樱定亲。其实他早该料到,这等漂亮,才名又在外的姑娘,不可能等到及笄,这不才十四吗?

    他神色淡淡:“父皇,您别拿卫大人开玩笑了。”

    杨立便没再说,催着卫琅予他看碑文。

    姑娘家重名声,卫恒虽是做了好事,可救得金惠瑞,便碰了姑娘身子,卫二夫人那是正中下怀,见儿子也愿意,与卫二老爷商量一番,很快就去金家提亲。

    金家这会儿也不好拿乔,如今女儿还能嫁谁?故而这亲事定得异常的快,且把吉日就选在八月。等到骆宝樱知道,都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她实在没想到卫莲,卫恒那么笨,不过这卫二夫人吧,原本对他们骆家也谈不上友好,既然非得要娶金惠瑞,自取其辱,那便娶罢,反正他们二房,三房各有自己的院落,将来她嫁过去,除了寻常敷衍下,也不用理会。

    她收了手里针线,把鞋子交予紫芙:“送去给三表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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