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坑大捷’的消息正在往外蔓延,消息刚刚八百里加急,传到了持观望态度的杭州城。
    白马山的王府之内,气氛从送女儿回京的伤感,一瞬间变为了难以压抑的愤怒和震惊。
    “怎么可能...”
    “混账!五千禁军,竟然被一帮流民全歼!本王以前还对颜坦刮目相看,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废物,他要是没死,本王也得亲手劈了他...”
    “王爷息怒,匪军以诱敌之计迷惑,才导致了最后的溃败,方腊一战成名,现在各地都在应和...”
    乱七八糟的声响,在书房中此起彼伏。
    康王还穿着睡袍,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渡步,脸色铁青。
    几个幕僚和虎捷军统帅宋阳,都是有些难以置信,五千禁军竟然被万余流民绞杀殆尽,就算是五千头猪让人拿着锄头敲,都不一定能全部敲死,更别说是五千装备精良的禁军。
    可消息已经传了回来,方腊在息坑全歼朝廷禁军一战成名,乘胜追击直取清溪县城,县尉被俘县令弃城而逃,只有曹华带着一波受灾百姓向睦洲城迁移。
    事实摆在眼前,康王府上的幕僚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朝廷的兵马如此不堪一击,便没有了威慑力,江南各地潜伏已久的逆贼,都会趁此机会响应方腊,而积怨已久百姓意识到锄头也能敲死朝廷的官兵后,那结果.....
    众人只觉脊背发凉。
    世子赵淮收起了往日的轻浮,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小声嘀咕:
    “曹驸马当日赶到了战场,带着八十名黑羽卫救援,硬生生吓退了方腊等人....要是人再多点,或许就能反败为胜...”
    宋阳和几位幕僚沉默下来,虽然没有言语,眼中却露出几分可惜。
    若曹华带着两千人过去,不是或许能反败为胜,而是肯定反败为胜。
    根据探子汇报的战况来看,禁军并非战力不如匪军,而是突然被合围乱了阵脚,主将蔡遵识图挽回也被斩杀,才导致了后面的溃不成军。
    在禁军没有完全崩溃之时,哪怕只有千人的队伍杀到从外围援救,被合围的禁军尚有一战之力,也能被重新凝聚反击,即便反击不成也能里应外合突围。
    只可惜没有如果,曹华手下无兵,就只有八十个人,在战场上根本泛不起水花。
    曹华当日杀入乱军之中,以擒王斩首的法子挽救战局,是唯一能做到事情。杀了方腊,流民失去信仰支撑必然溃退,禁军也能士气大涨。
    曹华明显有这个能力,连方腊等人都知道,所以才将主力后撤,避免和曹华正面接触造成损伤。这是当日唯一翻盘的机会,一化解便再难反败为胜。
    若是禁军看出方腊主力避战,跟着曹华往外冲杀,说不定也能突出重围。只可惜阵型已乱,被分割包围的禁军连主帅都找不到,更别说跟着曹华。
    康王在屋里来回渡步,额头青筋暴起:“早知如此,本王就是被扣上谋逆的帽子,也要把兵借给曹华,若是曹华手上有兵马,禁军何至于此。”
    “王爷息怒。”
    宋阳知道康王在说气话,摇了摇头:“虎捷军出不了杭州,曹驸马执掌典魁司,是天子近卫无统兵之权,也没法借。”
    康王坐回椅子上,又站起来来回渡步,终究是无可奈何。
    另一侧,依旧歌舞升平的汴京,尚未收到禁军战败的消息,不过另一条消息,倒是传到了赵诘的耳朵里。
    景华苑的皇家园林之内,赵诘带着贵妃欣赏完刚送来的奇石,在凉亭之中就坐。
    万贵妃已经从父亲被处罚的阴影中恢复,带着笑容为赵诘按摩着肩膀。
    太师蔡京坐在椅子上,与皇帝聊着些琐事,几个朝臣旁听。
    赵诘端着茶杯神色略显不悦,自从薛九全身死,曹华离开京城后,赵诘已经很久没有微服出巡。皇宫虽然美景无数,但看久了也腻歪。
    赵诘百无聊赖之下,轻声开口:
    “曹华三月份出去,如今都快到了中秋,该回来了。”
    万贵妃嘴角轻笑,很是时候的接话:“洛儿公主已经上了船返京,不过曹驸马还没动身。”
    赵诘听见这话眉头微皱:“曹华不一起回来,留在江南做什么?”
    “妾身也不知晓。”万贵妃摇了摇头。
    蔡京摸着下巴的胡须,轻轻摇头:“听杭州防御使张禄说起过,曹华想调两千厢军去平叛,张禄还以为带着圣旨兵符,结果一问,带着一万两银票,唉...”
    啪——
    茶杯拍在桌案上,赵诘已经脸色阴沉。
    坐在旁边的几个朝臣,此时微微抬手,轻声道:
    “曹都督忧心匪患,可手下无兵可用,想来也是着急了,才会出此下策。”
    “混账东西。”
    赵诘摩挲着手指,沉声道:“未经御令私调驻军,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蔡京和气轻笑:“曹华年仅二十出头,便已经贵为武安侯执掌典魁司,官职升无可升,爵位赏无可赏。一身武艺胆识人尽皆知,却无用武之地,想来也是着急了,想获取些军功,为日后带兵做准备。”
    赵诘眼中恼火不减:“满朝文武俱在,需要他去带兵?除了一身武艺他还会什么?怪不得给朕上书说方腊难以平定需要调重兵,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朕。”
    “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曹都督也是一心为国,还请陛下息怒。”
    “让曹华给朕滚回来,真是无法无天.....”
    ----
    从景华苑出来后,蔡京正在和随行官吏分析曹华借兵的意图,走出宫门,便遇到了乘着小轿进宫面圣的右相黼。
    蔡京与黼私交不好,但毕竟是朝堂上的两根支柱,瞧见王黼行色匆忙,蔡京停下脚步:
    “王相因何事如此焦急?”
    王甫眉头紧蹙,因为蔡京年长,抬手行了一礼,才叹了口气:
    “睦洲清溪发生叛乱,两浙路提点刑狱张苑、睦州通判叶居中二人,调遣了五千禁军前去平叛,结果在清溪息坑一带,禁军冒进被围,五千禁军被全歼。”
    蔡京眉头一皱:“谁带的兵?五千人打不过一帮流寇?”
    王黼也奇怪这一点,轻轻摇头:“兵马都监察蔡遵战死,颜坦自尽谢罪,根据汇报,曹华援救公主赵霏,当时也到了场,最后安然离去。”
    蔡京眉头紧蹙,摸着胡须沉思少许:“此事若是被圣上知晓,必然震怒,王相恐怕不好交代。”
    王黼自然知道不好交代,以为蔡京看笑话,脸色顿时不悦,轻轻抬手便进了宫门。
    只是走出几步,蔡京便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曹华官威太大,到哪儿都是一言堂,他在,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
    颜坦将才尚可,想来也是无可奈何,才会把仗打成这样。”
    王黼脚步一顿,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下,便进入皇宫汇报禁军溃败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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