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边。

    沉默不语了许久的夏一凡突然轻声叹了口气,好似出窍的元神重回躯体,方才注意到久璃安和白夕尘两人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们?”夏一凡脸上写满了困惑不解。刚一问完,久璃安和白夕尘相视而笑。

    “你发什么呆啊!”久璃安笑着斜侧着头看着夏一凡。

    “是啊!一凡!你莫不是还在思念井下佳人?”白夕尘接着久璃安得话一番调侃。

    夏一凡涨红了脸,却不知如何解释。

    “佳人?”久璃安看向白夕尘。

    “那是个男的啦,夕尘!”夏一凡见话题不对,只怕久璃安深问,向白夕尘使了个眼色。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久璃安更加不解。

    白夕尘笑着问道:“不知姑娘可信鬼神之说?”

    “本姑娘本就是修仙之人,何来不信神仙的说法,只是鬼魅我却不信,人死轮回,或去碧落,或到黄泉,万物自有其规律,人间何来鬼魅?”

    “我本也不信,可是在下自幼便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虽并未亲见,但确实感知到一二,况且一凡兄……”

    “夕尘!”夏一凡赶紧打断白夕尘,他并不想让久璃安知道他能看到鬼魅的事实,自己也只以为是机缘巧合罢了,不想再去多想。

    “难不成,夏一凡他能看到鬼魅不成?”久璃安自己顺着白夕尘的话猜想,脱口问道,却又自己摇头起来:“不对!不对!他那胆小鬼看到鬼魅还不吓得屁滚尿流。”久璃安自说自笑,一旁的夏一凡却羞得低了头。

    他回想起自己在井下的种种不淡定的表现,有些自惭形秽。再回想几多年来,他都是在别人的庇护之下,前有树爷爷,后有两位师傅,他从来不用考虑独挡一面。他答应自己要回烟岚山,立誓要进镇妖塔,可是最后证明,他是个空话大王罢了。他比别人更勤奋习武,也不过落了个会武的惨败,还断送了和叶小雨两人多年的汗水结晶。

    “我果然是和我的名字一样,资质平平,只会开些无聊的玩笑罢了,每天拿小雨说笑,我自己怕是比师妹都不如。”他暗想着,越想,越失落,却也越有些不服气,“不行,我得回去,我不能这样逃跑。”他的脑子里曲曲折折,竟然想重回井下,边想着,下井的动作已经摆了出来。

    久璃安很快发现,赶紧拦住了他,喝到:“夏一凡!你想干嘛!”

    “璃安,我……我知道那鬼的来历,我现在不怕了,我不能跑,我得下去……”

    听夏一凡这样一说,久璃安才知道前头的一番胡言吗,居然说中了。

    “你还下去干嘛?你跑都跑了,再下去了就能证明你不是个胆小鬼了吗?况且不赶紧回去,师兄他们该要找来了。”久璃安也不觉得她的话伤人,可是一句句都烙在夏一凡的心里。

    夏一凡执拗着不走,两人便僵持了一阵。

    白夕尘灵机一动,笑道:“一凡,依我来看,你也别下去了,实在多此一举,不如跟我们讲讲这鬼魅的故事,我倒是颇感兴趣,不知璃安姑娘意下如何?”

    白夕尘给了根稻草,久璃安自然会意,接话道:“是啊!一凡,不如你给我们讲讲,好歹也证明下你平时看的那些个书倒是也能有点用?”久璃安这一句句略带激将法的味道,夏一凡果然也上了当。

    “什么叫破书?我看的那可都是书阁里的珍贵藏书。”夏一凡愤愤说道:“难怪古话说到妇人之见。”夏一凡颇有些不服气,倒是久璃安眼见成功转移了话题,在心里偷笑起来,她这师兄的秉性也算被她摸得清楚,一说起书籍夏一凡便是侃侃而谈。

    白夕尘一指东街,示意往大街上走。原来这口枯井倒是离大街也不算太远,遥遥便能看见守城门的将士甲衣披身,持着红缨长枪,威风凛凛地立着。

    三人于是边走边说,夏一凡先是谦虚开头:“其实我也是无意中从《奇闻异事录》里看到的,原来汴城太守李横搜刮民脂民膏,曾于十多年前,得一夜明之珠,此珠绿如翡翠,入夜华光难掩,犹如千万萤虫之光,得名流萤夜光珠。本欲进献中原九龙真帝——易辛,不料此珠于一朗朗月圆之夜被当时有名的女盗上官燕所窃。谁也不曾料想如此晴好之夜,竟有飞贼入潜,自是出其不意,方才得手。”

    夏一凡只顾说自己的,也不管另外两人是否在听,仿佛融进了女侠盗的传奇故事里:“虽说上官女侠艺高人胆大,但汴城府兵也都不是等闲之辈,重重围捕之下,上官燕被逼到了城东一角,寡不敌众,负伤累累,她翻身落井,一时华光冲井而出,等众人再上前查看,井里空无一物,井底的水也像被抽干了去。”

    故事接近尾声,夏一凡再看左右的两人,久璃安和白夕尘都各自在左顾右盼,夏一凡有些闷闷不乐:“你们有在听我说吗?”

    “一凡!你不觉得这附近很奇怪吗?”

    “他只顾着说他的哪里能发现。”街道冷清,颇显得有些阴森诡异,三人连对话都故意压低了些声量。

    听两人一说,夏一凡再看四周才发现确实与西街和南街大相径庭,没有一户人家是开着窗的更别提门,两侧都没有摊贩,店面也都紧闭着,依稀闻得淡淡的鱼腥味。面前有一座很长的石桥,两侧几株柳树低垂,虽是绿意青葱,但在这一片萧条的景象中显得毫无生机。

    小河悠悠从石桥底下穿过,从两户白漆山墙的人家中间绕行,不知蜿蜒向何处。

    夏一凡不言语,三人都警惕地观察四周,缓慢前行。有一大拱,对称的两头又分别有两个小拱,有防洪泄水的作用,又不乏美观。石桥老旧,显然年代颇为久远。

    行至拱桥的四分一,桥对面的景象渐渐出现眼中,人流熙攘,完全是另一派光景。叫卖糖葫芦的声音在穿街走巷,蒸笼包子的热气在冒腾,街上的百姓见桥对面走来三人,一时间齐齐看了过去。

    夏一凡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久璃安也颇感不适,有意向夏一凡靠了靠,唯独白夕尘风雅自若,只有些手痒,恨不能有把折扇。

    夏一凡在心中暗想:“莫不是我们三人打扮异于常人的缘故?”他向右边的白夕尘打了些颜色,而白夕尘只当做看不见。

    白夕尘的耳朵微动,分明听见街头买菜大婶的窃窃私语。

    “这些人怎么从渔阳桥对面过来?”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修仙之人,不过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些真本事,我们还是离得远些好,免得晦气。”

    “是啊,南街最近可死的不少人,难得安宁了一两日,老天可得保佑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哪还有老天,早都没神仙了,还是过我们的普通人生活,百岁之后,到阎王那里报道罢。”

    ……

    白夕尘听着不免觉得好笑,却不喜形于色,三个人只装作无事地走着,穿过人流时候,路人都有意避开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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