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吧。快一百岁的人了,搁那儿抹眼泪,要是按照凡尘俗世的标准,你都可以做卫度的曾祖了。”

    秦风一边远远观察着卫度的动静,一边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怎么照顾卫法的情绪。毕竟发现卫家秘密的是他,将秘密说出来的也是他,从因果律的角度来说,他已经完全牵扯进卫家的门主之争,若是被谁走漏风声,轻则招来杀身之祸,重则将会搅的整个虞山不得安宁。

    坐在地上的卫法擦干眼角的最后一股泪迹,然后猛的从地上站起来!也许是起身起的太急,亦或是经脉大穴被封导致的无力,卫法站起来后一时竟无法保持平衡,踉踉跄跄地就往身后倒去,恰好就靠在了秦风的背上。

    “什么意思?你是在跟我撒娇么?希望我安慰你?”秦风皱起眉头,表现出不悦的情绪,这个动作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亲近了,于是他背部用力,将卫法一下子顶了回去,“妖人殊途,你我终将是陌路,还是不要惹人非议的好。”

    “还在生气啊?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卫法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为之前自己的一时口快感到后悔不已——毕竟秦风也是为了他好,不然谁会管他的死活?

    想不出其他更能表示歉意的卫法只能尴尬地与秦风背对而立,因为他实在无颜面对秦风。不过暂时这样也挺好,毕竟才狠狠哭了一场,整张脸应该会很难看。

    “难道秦风是顾忌到这一点,才故意使我难堪的?其实内心早就已经原谅我了?不然他为何要‘嗯’?”

    卫法突然醍醐灌顶,宛若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宝物,但又马上开始自我否定,拿余光偷瞄秦风。

    “不不不,不可能。这家伙根本不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倒不如说完全就是一头冷血无情的怪物——亲妹刚刚离开身边,便呼朋唤友吃酒庆祝,酒醒后立刻破境的这种缺德事,前推一千年,后推一千年,恐怕就只有他干得出来!”

    卫法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自然是瞒不过秦风的眼睛,而秦风之所以不拆穿他,乃是因为他觉得十分奇怪——“这卫法什么眼神?怎么有种‘不杀我不足以平民愤’的味道?你关注点搞错了啊喂!你们兄弟俩真正的敌人在卫府里面,跟我较哪门子劲?”

    秦风不爽了,而且是很不爽!不爽到恨不得立刻狠踹卫法屁股一脚,让其赶紧滚下山去!只是卫度还在这里,那孩子才是他此番选择“多管闲事”的最重要因素。

    “我说......”“我说......”

    卫法与秦风同时开口,在听见对方的声音后又不约而同噤声,本来就有些别扭的气氛顿时怪异到了极点。

    “森罗万象诀,起!”就在这时,秦风忽然口吐寒风,卫法脚下的土地出现了一刹那的蠕动,随后一从地刺拔地而起!

    卫法凭借着两年来与秦风的对练,隐约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刚刚要不是他躲得及时,现在已经鲜血四溅、命丧黄泉。

    “突然之间做什么!你想杀了我吗!”堪堪避过偷袭的卫法在空中连续作出几个漂亮的空翻,然后蹲伏在秦风的修为障壁上,朝着秦风怒声咆哮,一脸“我招你惹你了”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会想要杀你?”秦风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甩给卫法一个不屑的眼神,当着他的挠了挠自己的手心,“我要是想杀你,第一招你就死了,还能像现在这样乱吠?”

    秦风并不是在自吹自擂。森罗万象诀,乃是一种极其考验修炼者意志力和悟性的功法,讲究的是沟通天地万物,做到我为万物,万物为我的境界。

    修炼的层次高了,于无形之间杀人根本是易如反掌,别说操控泥土形成地刺,就是让卫法的头发绷直为针,倒插进他的脑袋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秦风之所以能血洗虞山,叱咤元丹,靠的也正是这谁也练不成,偏在他手里重现荣光的绝世功法。

    “骂谁呢你!修为高了不起哦?修为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卫法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想也不想,张口便是回怼,哪怕他知道秦风所言不假,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那么不堪一击,但他还是要毫不客气地去反驳,去否认,不然真会吓到腿软,“话说你能不能正常点,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很危险的好么!我要是哪次一个不小心真死了,你给我收尸吗?”

    秦风对卫法的置若罔闻,挠完右边的手心又开始挠左边的,同时双眼微眯,瞳孔内酝酿着危险的白光:“不愧是家传咒术,这么快就能精准定位,开始反向溯源,侵蚀泄密者了吗?呵。”

    “秦风!你、你的手怎么了?”正如秦风能够一眼看出卫法的异样,与其相处多年的卫法也能立刻发现秦风的不对劲。

    尽管秦风刚才纯粹是在自言自语,且声音之小,即便附耳去听,也什么都听不见,可卫法还是十分眼尖地发现了秦风的双手动脉处,隐隐约约的有两缕青气游动,仿佛两条青蛇钻进了他的皮肉之下,那不祥且危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不认识这个?那我可得好好给你介绍下。这就是你们卫家那位下咒之人布置的反噬毒咒,只要有谁从你们三兄弟身上窥探到了咒术的秘密,潜藏的咒杀指令马上就会触发,势必要将泄密者化为一摊血水。不得不说,还真是考虑周到咧,打蛇随棍上也不过如此。”

    秦风情不自禁地冷笑一声,收拢衣袖,将两只手臂遮掩起来,定定地看着卫法,负手而立的姿势并不显得如何云淡风轻,反而是有一股舍我其谁的狂傲气势冲天而起!

    “你们卫家真是出了一个人物啊,不惜以自己的亲骨肉为诱饵,也要给我下这种套,我要是再不中招,岂不是很对不起你们的良苦用心?那也太不给你们卫家面子了。”

    听闻秦风这话,卫法直接懵了!待咂摸出味儿后,哪里还能保持平静,当即便质问出口:“秦风你莫要血口喷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卫法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要是真有那个心思胆量算计你虞山秦风,卫家哪还会有卫君的容身之处?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算计你?我与卫度也是此事的受害者好么!”

    “你说的仅仅是一个方面,我承认,也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卫法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自己正在被当作枪使?”秦风以一种睥睨的目光瞟向卫法,大手一挥,修为障壁与深灰烟雾瞬间变回最原始的真元状态,于掌心中浓缩为一颗米粒,“去!”

    只听秦风疾斥一声,米粒真元瞬间飞进南山菊的身体里。小南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闪烁几下后复又归于平静,于是立马抬起头望向突然出现的秦风,一脸“再来一遍”的期待之色。

    四周的空气微微震动,秦风目光所及之处竟出现了些微的扭曲,而南山菊则在此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显然正在接收秦风的神念传音。不过小南山各方面的发育水平都极其有限,点头的意思仅仅是表明自己“听到了”,而不是“保证完成任务”。

    秦风自然明白南山菊所要表达的意思,下的命令很好理解,但不容易做到。不过这并不是他此时关注的焦点——反噬毒咒的效果越来越强,饶是以他的修为,都渐渐觉着有些体力不支,这一次中的暗算,当真是防不胜防。

    “秦风,你......你不会有事吧?”卫法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句话问出口,虽然他此时在秦风那里并不留多少多少信任,但这两年来秦风对他夜以继日的指导,依旧历历在目,秦风能将其一笔抹杀,但他卫法不行。

    秦风灵台识海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一阵阵的虚弱如潮水般袭来:“如你所见,我好的很!”

    不再理会卫法,秦风沉吟数息,最后打定主意般目光一闪,辨别了一下方位,朝着虞山某处便欲飞去,但却在升空的刹那被卫法拦住了去路。

    “别逼我。”寥寥三字,道不尽秦风心中的挣扎与杀意,若是卫法实在不知好歹,说不得,便要将其了结于此。

    秦风下得去手。这事秦风知道,卫法也知道,倒不如说若是秦风在危如累卵之际还会优柔寡断的话,便不是虞山秦风了。

    “鄙人斗胆,恳请道友告知,救吾弟性命之法!”就在这时,卫法忽然双膝跪下,以一种极为卑微的姿态,低声下气地向秦风求教,“秦风!我求你,告诉我!”

    卫法没有办法,他必须这么做,如若不能解决他与卫度之前的咒术问题,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修炼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每一次吐纳灵气,都是在往卫度身上画一道催命符。自从知晓真相伊始,这种油然而生负罪感与歉疚感,便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饮下不忘虞,于昏睡期间修炼,可无碍。一年后,卫家门主之战,当记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一语言罢,秦风再不耽搁,整个身形原地消失,夜色中再找不到任何踪影。

    卫法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双拳紧握,眼中的怒火恍若实质,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暗中立誓:“秦风,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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