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墨甲!不是说鬼狸面具的易容术不到仙迎境界绝对看不出来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唐江生微笑着面对木桌对面的南山菊,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为这已然危及到他的性命根本,“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姓南山的是仙迎修士吧?”
    “他那‘南山’也不是姓,妖修不像你们人修那样一定要有姓氏的。”墨甲的声音自唐江生心头响起,依旧是一副慵懒无所谓的声线,仿佛唐江生卒了它与青乙能好过似的,“就一元丹后期而已,你应付得了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被发现了,他现在修为被封镇,战斗力还没有一个普通的人族士兵高,还能怎么样你?边儿凉快去,不要有事没事就来打扰我午睡,你要学会自己解决困难,一天天的……”
    墨甲埋怨完后便在唐江生的灵台识海深处睡着了,极其有韵律的呼吸声传到唐江生的脑海中,明明是一副相当安详的画面,唐江生却没来由的觉得脑子疼——这被人耍无赖坑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好歹也回应我一下嘛,怎么说我也是你‘前辈’,不要总是倾听内心的声音,按自己的想法来,有时会有不一样的有趣展开哟。”
    又来了……南山菊又用这种隐晦的说法点出了唐江生灵台识海内有别的生灵存在的事实,唐江生故作镇定的一张脸快要绷不住了。
    其实南山菊的话语完全可以不这么理解,但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情”,唐江生本就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善于利用蛛丝马迹进行推测,更别说南山菊句句都踩在点上,这叫他如何平心静气?没有惊得跳起来就不错了!这些个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简直精的不行。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南山菊和唐江生之间响了起来,不过这倒不是一人一妖之间光靠眼神就能迸发火花的场景,而是四斤花生被护卫送了过来——南山菊眼前一亮,一个接一个饶有兴致地剥起壳来。
    唐江生有什么法?唐江生没有法,又不好意思干坐着或者吃白食,只好跟着南山菊一起剥壳,但二人之间的气氛与之前吃粥时还是略有不同,少了三分自在,多了三分拘谨,且问题全都来自唐江生。
    许是感受到了唐江生的异样,护卫自从将花生送到后便没有离开太远,而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唐江生——毕竟“关臣臣”最近先是与百里卿许关系亲密,后又与卫刑、南山菊同桌吃粥,这“平步青云”的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羡慕不已,别说一双腿,再加一双手也是值得的。
    当然了,这只是护卫个人的想法,唐江生其实并没有立场得到这些“特殊待遇”,而且要按他的想法来讲,一双腿换一个扶摇直上的机会,那是万万不划算的——但他到底是得到了这些,尽管是以“关臣臣”的身份,而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唐江生入戏太深了。
    秉持着“连自己都感动不了的演技如何能去感动他人”信念,唐江生平时在扮演“关臣臣”时,其实有在刻意压制自己是“唐江生”的主观意识——有一说一,这么做的效果固然很好,但时间一长,难免会有戴上面具,日后便“摘”不下来的隐患,所以还是存在危险的。
    不过唐江生做事向来留有后手,一般不会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因此在扮作“关臣臣”的同时,他还是保留了之前身为符修的攻击手段。
    只要斗战开始,熟悉的战斗方式便能清晰明白地告诉他,自己究竟是谁。说来挺不可思议,但幻与实之间,有时就是一线之隔而已。
    但是现在唐江生不能这么做了,卫刑封镇了他的修为,此时便与凡人没什么两样,别说施展血法和落月,就连最基础的符篆他都无法御使,要是再像之前那般弱化自我意识,某一刻完全忘记自己是“唐江生”,成为卫修“关臣臣”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唉,小娃子就是小娃子,遇到点难事就跟失了魂似的……你还别不服,若是以年纪来算,你在老夫面前连‘年轻人’都算不上。”
    南山菊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像长辈那般训诫唐江生,两边都耽误。
    “修为既然被封,那便另起炉灶,再于体内修炼出灵力不就好了?反正你现在双腿被废,哪儿也去不了,与其整日荒废度过,不如安安生生沉下心来修炼。不过也就是凝魂后期的修为而已,你都已经摸清了修行的门路,早晚都能重新达到这个境界,老夫看好你噢!”
    言及此处,南山菊甚至还向唐江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以示鼓励,然而唐江生的反应却是以手掩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说前……大爷,你还是别笑了,会死人的知道吗?”言语之间,唐江生甚至还带上了哭腔,这让南山菊登时愣在原地,“主上那么在乎你你难道看不出来?这要让主上知道你这么对我笑过,按主上那比芝麻绿豆还小的气量,我还有命可活?掌控自己,有时就能掌控别人。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大爷你还是别剥花生多看点儿书吧。”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一颗花生在南山菊手里化成了粉末,先前剥出的花生米有多完美,这颗花生就能碎的多么彻底,简直就像是被灵力碾压过的一样……等等!灵力碾压?南山菊的修为不是也被封了吗?如何能做到操控灵力碾压花生米的?难道……!
    唐江生偏着脑袋,呆若木鸡地望着南山菊手里的花生米粉末,眼神一会儿朦胧、一会儿空洞、一会儿亮光一闪而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也不怪唐江生会有这么复杂的反应,虽然他的脑子里几乎装了天明宗藏书阁几乎一半的甲骨竹简、羊皮古籍,但也未曾从哪本书上看到过南山菊口中的另起炉灶之法——但事实胜于雄辩,花生米在他面前被碾成粉末乃是不争的事实,这便由不得唐江生不信。
    “‘另起炉灶’吗……可是不管是谁,奇经八脉、四肢百骸能够容纳的灵力总是有限的,若是强行吸收天地灵力,只怕还未将其成功炼化,紫府灵台就已经先被过度饱和的灵力挤压损毁了。”
    唐江生的脑海中不断推演这另起炉灶之法的可行之处,只是南山菊虽然以言行给他切身实地地上了一课,但要在一时三刻之内想通其中的全部环节,别说他唐江生,就算是当代虞主亲临,那也绝非易事。
    “不对不对,若是以解燃眉之急的需要在体内临时修筑灵台,那么做又会走上了华而不实的路子,日后终归是要弃掉的,当然,前提是有日后的话——嗯……炉灶……灵台……元丹,我怎么感觉像是在逆修分身似的?只不过分身是显于外,这法子是融于内而已。”
    唐江生的思绪联接到了腰间乾坤袋中那一百张本命符纸,似乎与南山菊的炉灶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将另外氤氲的灵力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不同的是他是利用符篆,而南山菊却显然不是符修。
    这么说起来,炉灶灵台和本命符纸的区别可以初步归结在“程度”与“量”上,更多的玄妙应该还需亲身体会过才能全部知晓——只是饶是如此,唐江生对炉灶之法的推敲,算是按自己的实际情况入了门。
    “只要我有符篆在手,炉灶之法便尽可一试,就算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也能临机应变做成本命符纸,这样一来,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后顾之忧——着实有趣!既然如此,那么南山菊又是以何种物什作为炉灶灵力的载体呢?这老家伙活了那么久,又到底有多少个炉灶呢?”
    彼时的唐江生还未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触类旁通的状态,算是小小摸到了“一法通则万法皆通”的门槛,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自觉,相对的,对南山菊所埋伏笔跟藏下的后手倒是颇感兴趣。
    “有谁跟你说过,你的眼神有时会让人很不舒服吗?”冷不丁的,南山菊忽然如此说到,“看来一双腿的代价尚不够你从中汲取教训。”
    听闻此话,唐江生陡然一惊,伸手碰了碰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这才发现南山菊的神色已经冷冽了不少,说是怒形于色都不为过,这对于一向以淡漠示人的南山菊来说,算是非常罕见的情景了。
    不过南山菊气愤的原因也不仅仅在于唐江生用一种“渴求窥探”的目光注视他,还在于之前对他的那一番无礼的指摘——虽然他的确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会招致卫刑极有可能的妒忌,但不管怎么说,唐江生那一张毫不留铁嘴,也着实换的来三百下耳光。
    局面一时有些尴尬,唐江生并不蠢,稍微回推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就能知晓南山菊究竟怒在何处,至于被废的双腿,唐江生恍惚间忆起,好像当时的卫刑也是南山菊这副神色……
    唐江生,羞愧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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