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
    整座城市中都开始张灯结彩,市政部门已经开始在街上悬挂霓虹,布置街景。
    解决完丁阀一事之后,姬昊天再度清闲下来,终日坐镇医馆。
    除了终日不停登门的病患,姬家却变得有些冷清。
    在沈牧之的精心调理之下,樊精忠虽然仍旧不能开口说话,而且四肢僵硬,但意识已经恢复许多,樊珂遵从樊勋彰之意,带人护送樊老家主返回燕京平西王府休养,暂离云州。
    而最近时日,姬素素和施洪霄愈发走近,两人总是结伴出去游山玩水,姬昊天对施洪霄的为人比较放心,凌巧云也对这个未来女婿颇为中意,何况姬素素年纪也不小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樊珂离开,穆离和林韵也没有一人登门姬家。
    并不知道两人产生矛盾的凌巧云,还总是念叨,为什么这两个丫头,像是把自己给忘了一样。
    日子逐渐平淡,但凌巧云却对这种平淡格外珍惜,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逐渐多了起来,就连姬昊天也感觉轻松无比。
    毕竟过去的十年,这种毫无起落,古井无波的生活,却是他们母子二人心中,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阖家团圆。
    九州太平。
    天下间最让人痛快之事,莫过如此。
    ……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被生活蹂躏十年的姬家人,心中所求之事,无非安乐太平。
    可是对于曾经处尊居显,至高无上的丁阀来说,即将到来的春节,确实历年来最惨痛的日子。
    吠罗秘卫被一网打尽。
    门中嫡长子丁金成被击毙于龙壁之下。
    宗亲三十三人,为姬家当年惨案丧生之人偿了命。
    就连一阀之主丁海沧。
    都……
    至此,云州六阀除了已然覆灭,名存实亡的的方家。
    丁家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无力与其他四阀抗衡。
    可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
    丁阀即便遭此大难,但只是死了人,百年的基业还在,其族中财力,仍旧足以睥睨云州,让其他氏族难以望其项背。
    门主、长兄接连毙命,二十九岁的丁金翀临危受命,以门主二子身份,顺延接管丁阀大旗,成为了新晋门主。
    腊月二十二。
    北国小年前一日,有冬雪。
    这一天,也是丁海沧的出殡之日。
    与赵阀门主夫人方浩月那场盛大的葬礼相比,丁海沧这个门主的葬礼,显得简陋许多,甚至可以用寒酸形容。
    整颗阴沉木制作而成的棺材,价值数千万。
    但抬棺者,只有八人。
    宾客,无。
    丁海沧堂堂一阀之主,无比显贵之人。
    举刀自刎,晚节未保。
    按照云州民俗,横死者,不可入祖坟,灵位不可入宗祠。
    永世不能受后人瞻仰祭拜。
    对于宗门大户来说,此为奇耻大辱。
    ……
    云州近郊,一处地势平缓,景色秀美的山坡之上。
    冬景萧瑟,长天寂寥。
    “落棺!”
    丁金翀披麻戴孝,一声呐喊,面容悲戚。
    “咚!”
    八名丁阀族人肩膀下沉,巨大的乌木棺材缓缓落入墓坑。
    顷刻,便覆上了一层雪花。
    “家主。”
    一名下人看向丁金翀,目带询问。
    “埋吧。”
    丁金翀看着父亲的木棺,一声叹息,拂袖开口。
    “为老家主封墓!”
    下人语罢,其他人纷纷拿起铁锹。
    “咚咚!”
    冻土落在棺材之上,不断泛起闷响。
    声声如鼓,震彻人心。
    很快,一座低矮的坟包便立在了荒野之上。
    曾经意气风发,权势滔天的丁海沧,最终归于尘土。
    “都散了吧。”
    坟茔立起之后,丁金翀摆手打发了下人,掀起孝服前摆,缓缓跪在坟前,良久无言,肩头逐渐积雪。
    “二哥。”
    片刻后,丁金翀的三弟丁金腾走到墓前,缓缓跪在了一边。
    丁金翀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远处刀凿斧刻般的峭壁,尽显凌厉:“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丁金腾点头应和:“已经通知下去了,他们都同意,今晚与您相见,地址,在丁家名下的飞燕酒楼。”
    “咚!咚!咚!”
    丁金翀闻言,额头触地,三拜九叩,再抬头时,目光满是悍然之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而为人!”
    ……
    入夜。
    风不止,雪未停,寒气凛冽。
    飞燕酒楼,是一座只对会员开放,不对外营业的高档场所,占据着云州最好的地段,其中的会员非富即贵,均是德高望重之人。
    而且这酒楼当中,并不是单纯吃饭的地方,这世间一切,酒色财气,吃喝嫖赌,权钱交易,只要人们能想到的一切,这酒楼都有涉猎,端的是日进斗金,称得上丁阀最赚钱的产业。
    而今日,飞燕酒楼闭门谢客,即便最高等级的会员,都无法入内。
    酒店顶层,一间无比奢华的包房之内,酒香弥漫。
    酒桌之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百年老酒琳琅满目。
    其奢侈程度,比之国宴仍有富余。
    酒桌边缘,东西南北,共围坐四人。
    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两名孔武有力的男子,从周身不断散发出的气息便能看出,他们绝非等闲之辈。
    主位之上,丁金翀正襟危坐。
    周遭宾客,均目不斜视,每个人的眉宇之中,都透出让人心悸的威严之感。
    这些人坐在一起,即便不发一语,产生的气场也足以让人感觉胆寒无比。
    此刻,如果有其他云州高层在此,绝对会被同桌这几个人的身份,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赵阀门主,赵桂亭。
    栾阀门主,栾秋寒。
    周阀门主,周天明。
    丁阀门主,丁金翀。
    这张酒桌之上,居然坐着六阀当中的四名家主。
    这些人,可全都是这座城市中,最有权势的人,如若这四人合力,即便说要覆灭云州,恐怕都不会让人怀疑。
    “哗啦!”
    丁金翀自顾倒满一杯酒,端起杯遥敬众人:“诸位,今日是小年前夜,丁某又刚刚接管家族大旗执掌丁阀,故此,特设此宴招待几位门主,若有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丁金翀,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如此虚与委蛇了吧。”
    丁金翀语罢,脾气暴躁的栾秋寒第一个开口将其打断:“你今日以丁阀家主的名义,以家主令邀请我们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栾家主快人快语,如此,我丁某人也不饶弯子了。”
    丁金翀目光一凛:“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云州社会阶层最顶峰的人物,所以,对于这座城市近日来的诸多风浪,我想你们不会一无所知,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我便只说用意了。”
    几名家主听见这话,目光各异,但都严肃了几分。
    丁金翀丁顿片刻,目光变得狂热暴戾:“云州,是我们的云州,试问诸君,我们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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