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良年口中的金柱就是北州市的市委副书记郭金柱。陆一伟听到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他们都是一条线上的,难怪张志远进步的这么快。

    张志远感恩戴德地道:“有劳谭老为我操心了,郭书记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是学生愚钝,没能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给您和郭书记经常添乱子。”

    谭良年一挥手道:“你也不要太自责,有些事情是天灾**,是不可避免的;还有些事请是违背民意的,你果断出击为百姓争取利益,这是顺其民意的,没有什么不妥。至于张乐飞自杀事件,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要有太多顾虑,好好地干工作吧,争取在你任期内干出一两件漂亮的事情来,我这个老头子或许还能帮你说上话。”

    谭良年口中的天灾**是指过年时南阳县的大火,而所谓违背民意的是指赵志刚和张乐飞事件,谭老把这么重大的事件轻描淡写,可见他有十足的把握保张志远平安。上头有人,就是不一样啊。

    张志远感动得热泪盈眶,道:“谭老,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努力工作,报效祖国。”

    “好好好!”谭良年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总算挤出一点微笑。又道:“刘克成还是那么飞扬跋扈?”

    张志远道:“我们相处的还算比较融洽,在一些重大决策上,刘书记还是喜欢凭主观臆断做决定,不过今年以来好了许多。”

    “嗯。”谭良年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道:“这个刘克成,手里掌握着芝麻大点权力,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闹得北州市的领导班子都对他有意见,至今爬不上来。你和他在处理一些问题时,也不要一味地迁就他,也不要太过于激进,毕竟市委春秋书记还在北州,多多少少得给他点面子,好吧?”

    “好的,谭老,我会把握好分寸的。”张志远道。

    “嗯,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你这个人有一个弱点,就是在做事情时不够果断,这是你们知识分子的通病。既然决定了一件事,只要符合民意,就甩开膀子干,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这一点你就不如金柱,你要多学学他啊。”谭良年语重心长地道。

    张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谭老您批评得对,我尽量改正。”

    “这不是改正不改正的问题!”谭良年突然语气加重道:“一个人的修养决定其品质,而一个人的态度决定其能力,你不是没有能力,而且还欠缺那么点火候,这个火候你能改正吗?这就需要你不断地去实践,去实践中寻找真理,用真理反作用于实践,才能提升自己做事的态度。”

    官场语言可谓是博大精深。似是而非,词意扑朔迷离叫人难分解,游离在对于非,是与错,可与否等互相矛盾对立的概念之间,富有暗示,不是一览无余,而是四平八稳,不知所云。官场中人物讲究气质成熟稳重,思维缜密,深谋远虑,言行谨慎,谭良年一口一个群众,一口一个民意,所站的角度决定了其身份地位,让陆一伟也上了生动了的一课。

    经过谭良年一番指点,张志远感触颇深,道:“谭老,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果我早认识您几年,或许我进步得更快嘞!”

    “哈哈……”谭良年仰头大笑,道:“现在也不晚啊,说吧,有什么事?”

    谭良年很自然地切入主题,让张志远轻松不少,道:“谭老,我今天确实有一事向您请教。”于是把南阳县煤矿企业改制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谭良年谈完,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二人如坐针毡,不知所措。陆一伟也开起了小差,他从进门时就观察房间的取暖装置,却没有发现火炉,也没有发现暖气片、空调什么的,直到听到脚底下有水声后,才明白该房间的取暖完全取之于温泉自身的热度,怪不得房间暖和而不干燥,真是贴近自然的天然氧吧啊。

    谭良年终于开口了,道:“十四届三中提出了现代企业管理制度,去年的十五届四中全会上,又进一步再次强调建立和完善该制度,可见自上而下对企业的管理是十分重视的。你刚才说得要对南阳县的国有煤矿进行股份制改制,这点我赞成的。南阳不是没有资源,而是把资源当成了包袱,不知道该如何把资源转换成有价值的资源,这点我当副省长的时候就说过,可南阳的历任领导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把祖宗留下来的祖业当成宝贝疙瘩,这样能行吗?”

    “如果你要搞,就要搞得彻底一点,不要搞得国不国的,民不民的,既然国家鼓励民间资本进入,那就干脆放开,让有能力,有实力的企业家进来,这样才能真正盘活企业,才能让企业起死回生。”

    谭良年虽不在朝政,却依然关心国家的大事,尤其是重大会议的决策,他都会一字一句的反复斟酌推敲,他认为,只有吃透上级精神,才能保证在实施某个项目时顺利推进。

    其实张志远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了凸显谭良年的水平,他道:“听您这么一指点,我顿时豁然开朗,找到了突破口,我回去以后就按照您的思路具体实施。”

    “也不要生搬硬套,要结合当地实际。你刚才说要把那个镇搞成集体经济,这个想法也不错,让百姓自己经营,自己分红利,很好嘛,思路完全正确。你是学经济的,对这方面应该得心应手,好好干,这就是你的政绩,搞好了在全省树个典型。”谭良年很轻松地道,好像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容易。陆一伟改变一开始的看法,看来这位谭老并不是“大隐”,而是“小隐”。

    得到谭良年的支持,张志远接着说下一个话题,道:“谭老,规划有了,思路也有了,可我手里还缺人,我斗胆向您借一个人,不知可否?”

    “谁?”

    “白玉新。”

    “他?”谭良年惊奇地道:“怎么会是他?”

    白玉新何许人也?此人可是红极一时的人物。18岁起就伴随谭良年左右,干了将近10年的交通员,因人头脑灵活,反映敏捷,深受谭良年喜爱,并给他办理了人事手续,安排在市委小车班。后来,谭良年从北州市市委书记调任省委组织部出任常务副部长,临走时,他只带两个人,一个是司机,一个就是白玉新。

    按理说,谭良年的官越做越大,白玉新跟着去了后应该不差,再过几年谭良年大笔一挥,最起码也是一个正处级领导干部,但白玉新却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州市人,想留在北州市发展。谭良年虽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把他交给自己的嫡系郭金柱,要他务必要照顾好。

    时任北州市副市长的郭金柱没有辜负谭老的期望,短短几年内,先把白玉新的工人身份变成干部身份,又从科员连跳两级直接提拔到正科,安排到市金融办银行科担任科长。这一安排足以看出郭金柱对白玉新的重视程度。

    北州市三线企业撤走后,全市经济立刻回到解放前,跌入冰点。而保留下来的企业也跟着遭了殃,很快就面临着破产的局面。为了保证企业正常运转,北州市委市府多次召开会议,要求必须保住企业,随即一次国有企业改制全面启动,由时任常务副市长的郭金柱主导此次企业改制。

    军人出身的郭金柱向来雷厉风行,从各个单位抽调精兵强将,打响北州市的企业改制攻坚战,而白玉新作为骨干力量参与其中。

    企业改制并不顺利,一些企业依然以老大哥自居,坚决抵制改制,并且引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大骂市委市府不顾企业职工利益,大肆买卖国有资产。由于参与的人数越来越多,市委主要领导怕控制不住局面,向职工做出妥协,改制就此流产。

    然而,有部分企业却大张旗鼓支持改制,市玻璃厂就是其中之一。玻璃厂的领导听到改制搁置,联合起来向市委市府请愿,顶住压力支持改制。郭金柱也不甘心,就此玻璃厂经过资产清查后,宣布破产。而具体实施玻璃厂改制的,正是白玉新。

    玻璃厂宣布破产的不久,很快就引发了一场更大规模的请愿活动。这一点让市委领导很是疑惑,不过在了解真实情况后,简直快气炸了肺。

    原来,玻璃厂在改制时,厂领导答应给职工每人3万元的安置费,这才得到职工的支持。可职工们过了不久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厂领导把价值上千万的厂子居然不足百万卖给个人,而购买厂子的人正是几个厂领导,职工们当然不愿意了。

    市委领导成立专项调查组进行全面清查,才发现主导此次改制的人正是白玉新。因此,市委领导严厉地批评了郭金柱,并给予党内警告处分。而白玉新因有谭良年的余威,并没有为难他,把他调离市金融办,安排到市城建局,职务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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