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从信用社又贷了一笔款子,这笔款子不仅仅可以买施工工具,还可以买施工所需要的材料,更可以加大砖窑的生产投入。
    富贵从信用社里出来,怀里装着来时从大壮那拿来的存折还有刚才在信用社签的贷款合同以及信用社宿舍楼修建合同,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富贵终于能带领着乡里人重组工程队,一起撸起袖子加油干。
    这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泥土味儿,骑龙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热热闹闹的,张富贵不时看到几辆白色车辆上安着的大喇叭喊着:“计划生育好,政府帮养老……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街道上有几个人妇女见车就破口大骂:“去他妈的,我生孩子还需要他计划,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儿。”
    张富贵听了之后有些疑惑不解,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计划生育,这生育还能计划了?便拉了一个镇里人问,“喂,老哥,这大喇叭里说的计划生育是个啥呀?你能和我说说吗?”
    那人没好气的回应说道:“这计划生育就是让你和你媳妇儿计划着生孩子,而且还不能多生,就只能生一个,这多生了得罚款,现在镇里许多生了一个或者三个孩子的妇女都全给拿去结扎或者放避孕环了。”
    富贵听得是一知半解,摸了摸脑壳说道:“啥是结扎,啥又是避孕环呀?”那人回应说道:“咳,这结扎就好像是古代那些个太监一样,一旦被结扎之后,下辈子都不会再生育了,至于这避孕环,就只是一个环,只不过把这个环放进妇女的下面以后,那些个妇女就像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不会生孩子,除非把环取出来。”
    “这年头还有敢做这种事儿的?就不怕得罪人吗?”富贵没好气地说道。
    “咳,得罪谁呀?人家是县里派来的计划生育领导小组,谁敢阻拦,这被抓去罚款放避孕环的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个儿憋在心里也就是了。”
    张富贵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吓人,毕竟他长那么大还第一次听说有这门事儿,便急急忙忙往村里赶。
    张富贵赶回村子里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伙召集起来,原原本本把他自己在骑龙镇里看到和知道的事儿一股脑说了出来。
    村里人一个个听的害怕,特别是那些个怀孕四五个月的妇女就更加害怕了,都生怕被拉去结扎放避孕环,毕竟乡里人就认死理,女人这辈子要是不能为自己的丈夫生八九个娃娃,那还叫女人吗?这要是被结扎或者放避孕环了,那就跟不会下蛋的鸡没什么俩样,而且这生孩子又关那些人哪门子事了,这一个个越说越起劲,越起劲就越骂骂咧咧的。
    富贵见村里人都闹开了,便大喊了几声制止吵闹,为了能安抚他们的心,富贵脸上的神态慢慢舒缓了开来,说道:“乡亲们都安静一会儿,富贵还有个天大的好事要告诉大伙儿,富贵今儿个去骑龙镇信用社又贷了一笔款子,这笔款可以够咱重建工程队了,咱可以用这笔款买施工工具还有施工所需要的那些个钢筋、水泥、沙石、木、电线等等。”
    富贵这一说,乡里人所有的关注点全部都集中到了工程队的身上,之前加入工程队的那些人听了之后心里是乐呵呵的,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像砖窑里的那些工人一样可以领工资吃饭了。
    富贵将买施工工具和施工所需要材料的款子交给了张天佑,由张天佑来带领工程队,再与张天佑协商组建好工程队之后,将信用社的宿舍楼这第一笔单交给了他,富贵再三嘱咐张天佑,这修建信用社宿舍楼就是他们工程队的第一个艰巨任务,干得漂亮了,这往后来找他们工程队的人会更多,干不好了往后这工程队恐怕也就那样了,张天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一切都亲力亲为,忙不过来的时候再告诉富贵让他帮帮忙。
    没多久这建房造屋的施工设备全都买来了,张富贵率领工程队马不停蹄地从张家村用拖拉机拉着施工设备赶到骑龙镇,这刚到骑龙镇信用社便开始忙活着干起活来,张富贵把这些事交接给张天佑之后便忙赶着回张家村砖厂,准备协调砖窑的一切事宜。
    这砖窑里烧出来的砖,敲起来铮铮响,整块烧透,不像其他砖瓦厂的芯子还是黑的,烧好的砖再由拖拉机拉到骑龙镇信用社。
    张天佑接管了工程队之后联系了卖水泥的、卖沙石的、卖电线的、卖预制板的,反正只要是盖房建屋所需要的材料他都一一联系得妥妥的。
    工程队里有泥瓦匠、木匠、钢筋工、还有二十来个帮工,这一支庞大的队伍齐涮涮地在张天佑的指挥下有序地进行信用社宿舍楼的施工。
    房子造得特别快,都是天蒙蒙亮就上工,天不黑不收工,虽然这一个个的都累的浑身疲惫不堪,可都没有怨言,所有人下班之后累得瘫在床上躺着,就连晚上睡觉都扯着呼。
    时间一晃俩个月过去了,信用社宿舍楼所有框架全部完成,开始抹面做地平水电和通水管,等红瓦白墙三层楼的雏形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时,整个骑龙镇都闹开了,从没见过如此洋气的房子,竟然还有阳台,阳台还是弧形的,楼道进去的地方,两根用石灰粉刷的雪白雪白的圆柱跟人民大会堂的门柱似的壮观。
    只见这房子前后透亮,还有一间专门用来上厕所的卫生间,卫生间用白瓷块做出的蹲坑,用水往里一冲就全干净了,还有洗澡的地方,洗澡水也会跟着一起排走,有的人看了之后,觉得这种房子只有在大城市才有,陈经理看了之后,心里是乐呵呵的,觉得自个儿当初做了一个不错的决定,把造宿舍楼的差事交给富贵一点都没错。
    这信用社宿舍楼成了张家村工程队的招牌,这过往的行人或者县里人看了之后都赞不绝口,都撒丫子地赶到张家村来找工程队去修建房屋,没多久闻风而来的人就更多了,这排着队让张家村工程队干活的人多不胜数,有的人宁愿排队缓三五个月不建房也要让张家村的工程队为自个儿修建房屋,这活接的是越来越多了,索性张家村那些个年轻后生也跟着工程队一起东走西奔起来,只要是能卖把子力气的都去了,这村里剩下的也就那些个老人妇女以及娃娃。
    这天阴雨绵绵,村间小巷流淌着滴滴答答的雨水,狂风怒号,电闪雷鸣,县里派来的计划生育小组趁着大雨赶到了张家村,张家村那些个主事的男人都去工程队了,村里就只留下一些老弱和妇女,这不乏有怀孕三五个月的孕妇,还有五六个娃娃的妇道人家。
    计划生育小组挨家挨户搜寻了起来,凡是看到家里娃娃多的人家或者已有三四个娃娃还怀有身孕的女人都一一抓上了车,这其中就包括张富贵的媳妇儿李建梅,李建梅虽然没怀孕,可已有俩个男娃,李建梅想解释自己是一胎生的俩个娃,可是这帮县里来的计划生育小组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妇道人家也抓了去。
    更可怜的是村里张云家媳妇儿龙小花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依然淋着大雨被抓,龙小花为张云早些年生了一个女娃,可是乡里人总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让他继续一生再生,这不都有三个女娃了还想着要生个男娃,这不龙小花也身怀六甲六个月了,在龙小花被抓时,那三个女孩,都跪在门口,用仿佛事先编好的词儿,一把鼻涕一把泪水,齐声哭喊着:好心的大爷大叔、大娘大婶子、大哥大姐姐们……饶了俺娘吧……俺娘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一做人流……非死不可……俺娘一死,俺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啦……
    可是那些个计划生育小组又怎会听这些,都铁石心肠一般想要完成这一光荣的特殊使命。
    张少平和张少安俩娃娃见母亲李建梅被抓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去工程队找父亲张富贵,俩娃娃顶风冒雨不停地奔跑着,身上穿的衣服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湿透了,宽脚跟在奔跑的过程中沾满了泥垢,俩娃娃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知道跑了有多久,俩娃娃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工程队,找到了父亲张富贵,张富贵见少平、少安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滴,急忙问道:“少平、少安,你俩咋来了?”
    张少安没张少平懂事,这一见到张富贵就哭个不停,张少平气喘吁吁地回应张富贵说道:“爹……你快……快……快去县里……妈被抓走了……”
    张富贵疑惑不解地追问道:“少平,你说清楚,你妈被谁抓走了?”
    “被……被……被县里来的那帮计划生育小组给抓走了,而且不光是妈,还有小龙阿姨也被抓了,反正村里好多阿姨都被抓了。”
    站在不远处的张云听到了之后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嘴里破口大骂道:“去他妈的县里计划生育小组,要是敢让小花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就算不要命也要杀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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