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朱翊钧与自己弟弟妹妹一起,端端正正地蹲着马步。

    因蹲了约有一刻钟,三人的小脸都憋得通红。

    俞大猷则站在三人对面一脸肃然,仅仅一天,他就把自己代入了严师的角色。

    因为潞王犯了错,如今连带着三人都要跟着蹲马步。

    永宁公主瞪了潞王一眼,心里觉得都是五弟的错。

    潞王则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被永宁嫌弃,老老实实地捏着胖胖的拳头,撅着屁股,甚至晃都没晃一下,因为皇兄说过,要想当大将军,就得练好武,听从命令。

    朱翊钧上了一上午的日讲,正觉得枯燥,如今一上武课就跟着一起被罚蹲马步,他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此时的他思绪早已飞到了别处。

    虽说登基已有两个多月,还换了一任首辅,但朱翊钧发现自己好像依旧没能为这帝国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他不知道高拱在月港干得如何,有没有受到政敌的刁难,不过,现在的他,即便高拱遭到政敌的刁难,他也不能怎么样。

    朱翊钧开始希望自己快快长大,长大后才好真正掌握属于自己的权力。

    “陛下,请集中精神!”

    俞大猷拱手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忙收回思绪。

    过了一会儿,俞大猷见一炷香已燃尽,才道:“惩罚结束,原地活动,半刻钟之后,继续学习步法。”

    朱翊钧站了起来,看向旁边的永宁:“永宁,累吗?”

    “回皇兄,永宁不累!”

    永宁说着就朝潞王做了个鬼脸,潞王也不示弱,也回了个鬼脸,还拍了拍屁股,要对着永宁打臭屁。

    朱翊钧则走到俞大猷身边来:“俞将军,你知道朕为什么要练武吗?”

    “臣不知,请陛下明示”,俞大猷拱手回道。

    “因为即便这紫禁城禁卫森严,即便朕贵为天子,然依旧会有危机,而有时候三步之内,韬略计谋已无用,而谁能先杀死谁才更关键。”

    朱翊钧说完就淡淡一笑。

    俞大猷神色有些凝重起来:“陛下是说,有人要谋害陛下?”

    “倒不是如此,只要朕按照他们的安排来做皇帝,安心做一个傀儡,自然不会有什么谋害,俞大猷如果是忠臣,就请把毕生绝学传授给朕,不仅仅是武艺,还有练兵、作战以及如何用兵等!”

    朱翊钧说着就又笑道:“外人只知道朕跟着你学武是为强身健体,但你俞大猷可不仅仅是一个武林高手。”

    俞大猷暗自惊讶小皇帝的城府,但他很欣慰小皇帝愿意学习兵家之学,忙拱手道:“请陛下放心。”

    “暗处有冯保耳目,朕不便和你多作交流,但朕要提醒的是,如果太后和张先生他们向你打听朕的时候,你应该知道哪些该回答,哪些不该回答。”

    朱翊钧眼睛一直在瞟着四周,见宫门有一小内宦探出半个脑袋后,就没再和俞大猷暗语,直接拉住正在追着永宁的潞王:“皇弟,不准欺负永宁!”

    “为什么呀!她说我笨!”

    潞王瘪嘴问道,满脸不解,似乎要哭了的样子。

    “因为她是女孩子,能当将军的男子汉都是不会欺负女孩子的!”朱翊钧说后,潞王就“哦”了一声,然后迈着小肥腿站在了朱翊钧旁边,把流到唇沿的鼻涕又收了回去。

    永宁朝潞王吐了吐舌头也站在了朱翊钧旁边。

    ……

    这边。

    “冯公公,刚才,小的去看了,陛下没有单独与俞大猷谈论,只潞王和永宁公主好像闹得不愉快。”

    偷看朱翊钧练武的内宦周海来到冯保身边禀道。

    冯保将殿内的清明上河图取了下来,铺在案上一边看着一边回道:“知道了,继续看着陛下,如果俞大猷向陛下进了谗言,或者进献了什么不该进献的礼物,就速来告诉本公。”

    说着,冯保便对自己另一名亲信何牧宦官吩咐道:“这幅画本公替陛下看了,是赝品,替陛下收起来,送到我府上去。”

    周海和何牧都应声去了。

    但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名内宦跑来:“老祖宗,陛下来了!”

    冯保听从忙喊道:“何牧,把画放回来!”

    何牧忙跑了回来,刚拿着画要回到殿内,冯保就见朱翊钧已经出现,忙一巴掌扇在了何牧脸上:“混账东西,狗胆包天啊你,连皇宫的珍宝都敢偷,来人,将他拉下去打死!”

    朱翊钧正巧这时候走了过来,见一内宦已经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不由得问着冯保:“大伴,他怎么了?”

    “陛下,他是乾清宫负责洒扫的奴婢何牧,这家伙手脚不干净,企图偷皇宫里的画出去卖了换银子,老奴正巧看见了,已令人将他拖下去打死,怕吵到了太后,所以,让人捂住了他的嘴,陛下练了一天的武,想必也累了,是否需要传入伺候陛下沐浴?”

    “先不急,等汗发干了再沐浴”,朱翊钧说着就从冯保手里接过画来,打开着问道:“这是什么画,值得这家伙冒死来偷?”

    “北宋年间,张择端画的《清明上河图》”,冯保回道。

    “手脚不干净的人的确该打死!不过这《清明上河图》,朕倒是第一次知道,大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妨给朕讲讲这幅画的妙处”。

    朱翊钧一语双关的说了一句,但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的乾清宫还藏有《清明上河图》这样的珍宝,因为诺大个皇宫宝贝太多,除了负责管理皇宫的太监知道,他这个皇帝自然是记不清的,但他相信权力太低的宦官只怕也没胆量偷皇宫的宝贝,只有像冯保这样得太后宠信又是托孤大臣的大太监才有胆量,而且朱翊钧一看冯保那两眼直勾勾看着《清明上河图》的眼神也猜得出来,谁才是真正手脚不干净的人。

    不过,朱翊钧没有拆穿,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拆穿也抓不到实证。

    冯保听朱翊钧要他讲解这画的妙处,一时不由得故作严肃地谏言道:“陛下,宋徽宗就是因为痴迷于书画而亡国的,所以,老奴觉得陛下既是君王,当应远离这些迷人心志的玩物,这画不妨交给老奴,由老奴保存起来,以免又被眼皮浅的人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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