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琰哑然一笑,瞧着怀中小女人:就喜欢你不认输的样子。

    相国府内,老管家快跑到魏相国身前,将澹台翰泽的话一字不落转告他。

    老管家都为之所动,说完不忘给他说句好话:“老爷,王上如此诚意挽留,老爷你就算无法留下,也出去见见王上吧,奴才瞧着王上那样,实在不忍心。”

    魏老相国年过七旬,身子已微微有些佝偻,但那眉目间的清风气骨依旧,他面容冷肃地轻哼一声,“有的错事,不是屈膝一跪就能挽回的!”

    言辞凿凿:“更不会因他是王上,就能轻纵原谅!”

    魏老相国指的,自然是澹台翰泽亲手鸩杀澹台云朗之事。

    这件事情虽然被凌兮月严令封锁了消息,朝中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但魏相国在朝为官几代,几十年的根基,此事自然瞒不过他的法眼。

    可是老管家和他身边的人对此一无所知,露出不解神情来。

    袁老夫人旁敲侧击问道:“王上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老爷你要如此,王上毕竟主君,臣不得怨怼于君,老爷这可是你常教导孩子们的,如今怎么自己又这般。”

    “是啊父亲”“是啊爷爷。”

    旁边的相国公子和小孙儿也跟着开口。

    “你们都不懂,总之这事没得商量,我去意已决,谁来说都没用!”

    魏相国哼哼几声,佝腰负手背对着众人,一脸严肃至极地站在廊下,俨然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先前,澹台云朗埋骨婺江,澹台翰泽继位,魏相国虽伤心遗憾,但那是谁都不愿的一场意外,故而并未责怪于谁,并且尽心尽力辅佐新君。

    所以尽管之后遭遇萧太后种种刁难针对,魏相国都没有想过放弃,念及太祖的知遇之恩,泽云帝的信任之情,与澹台云朗如师如父之谊,更还为澜州百姓安定。

    可如今时过境迁,澜州天翻地覆,俨然已不是从前的西澜,他的所有希望都没有,也是时候离开了。

    澹台云朗于魏老相国,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也是他对西澜报以的最大希望,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带领着西澜,有着无限未来的人,被澹台翰泽亲手鸩杀。

    他如何能不怨,不恨啊?

    魏相国简直是恨透了澹台翰泽,无法释怀。

    而对于澹台翰泽,魏相国可以说只有君臣之别,并无任何情分可言,再加上这一大错,在魏相国的心里,直接就给澹台翰泽判了死刑。

    尽管澹台翰泽是君,他是臣!袁老夫人看着丈夫忽然伤感的背影,微微一叹。

    大公子魏舒缓缓拱手道:“父亲,古言有之,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儿子不知父亲因何对王上耿耿于怀,但儿子有眼睛,能看得见,也能也明辨,王上虽犯过大错,但如今真的知错悔之,诚意恳恳,拳拳之心,谓之天下有道。”

    “父亲何以执意避之不见,不肯给王上一个改正的机会呢?”

    魏舒继续道:“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方则去之。

    这是父亲昔日教导儿臣的君臣之道。

    如今王上欲改之,父亲却不谏而去,执意离开王上,这是何理?”

    魏老相国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胡须微翘。

    万万没想到,他的儿子竟拿昔日他说过的话,来将他的军!袁老夫人见丈夫身上终于有了点人气儿,瞧见暗自偷笑,一边给自己的小孙儿使了个眼色。

    小孙儿跑到老相国腿边,拽着他的腿左右摇晃,也蠕声道:“是啊爷爷,你就给王上一个改正的机会吧。”

    他摇头晃脑道:“这些日子,孙儿刚好读到《宣公传》,宣公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孙儿以为此言甚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王上是君却也是人,也会犯错误的。”

    “爷爷作为人臣,更需有大肚量,得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才是。”

    小娃儿不过六七岁,说起事来,却是头头是道:“为臣者,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在王上犯错的时候,加以进谏劝诫么,爷爷何故反而避之?

    岂不有失为臣之道?”

    “这……”魏相国瞪着孙子。

    都谁教的,半大不点,懂得比他都多!还问责起他来了?

    一府上下仆人都低下头,一阵窃笑,心中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小孙儿肉嘟嘟的脸笑成一团,摇头晃脑继续道:“而且,孙儿觉得,爷爷您说的‘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方则去之’,对也不对。”

    “哦?

    为何不对。”

    魏老相国终于有了反应,眸带疑惑看向爱孙。

    小孙儿甜蠕嗓音缓缓道:“孙儿倒是认为,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可易位。

    百姓无过,何故承受君之过错,而弃百姓于不顾也?”

    “你你你……这话谁叫你说的,简直胡言乱语!”

    魏老相国老眼骤地瞪得溜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如何能使君易位?

    隔墙有耳,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哦……”小孙儿乖乖地低下头去。

    相国府一门清誉,唯恐孙儿生出什么反叛之心,魏相国唤着孙儿的名字,口气严肃教导道:“允儿,君就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主就是再犯错,那都是君主。”

    张口闭口易君之位,他们相国府可不能生这种反臣!小孙儿眨眨漆黑的大眼睛,一副受教模样,随后却反问一句:“爷爷,你既说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那君要臣留,爷爷你为何不留呢?”

    魏老相国:“……”老相国被孙儿这一句话梗得,那是脖子都粗了一圈!“何况王上还这般恳求于你。”

    小孙儿满脑门儿写着:留下不比死好多了么,也容易做得多。

    周围响起一阵噗笑!魏老相国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在那是尴尬不已。

    袁老夫人憋笑,忍自忍下,这才慢悠悠上前去,一语戳破他道:“老爷,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倔脾气总是改不了,你心上就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王上都给了你台阶下,你又何必端着这架子不放。”

    “我……”魏老相国指指这一众老小,“你,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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