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眯眼,田恒实在很想放声大笑:这个吴王是怎么回事?——明明自身实力受损,竟然还敢派兵前来诱敌,真以为他们会上当吗?

    “多少人?”田恒心情愉快地提问。

    “回将军,约有百来人。”一个斥堠兵恭敬地回答。

    事实上,他们方才也是无意地瞧见,远处有一支小队大张旗鼓地叫嚷,生怕没人瞧见似的,又是用脚踹门,又是大声吆喝,光明正大地威胁那些留舒小城的平民百姓们——作为侦察成员,他很不客气地放了一支冷箭,正中那吴兵的手腕!

    那吴兵大叫一声,连忙与他的伙伴们警惕不已——在见到他们斥堠兵之后,他们亦举弓射击!

    于是,两支小分队又迅速地展开对射!

    这次,依旧是齐兵稍逊!

    混乱之中,齐兵不得不败退,吴兵也是见好就收,并不追击他们,这才让他们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小命——“将军,他们人并不多,要不是……”这个斥堠兵一脸不服气,欲言又止,似想鼓动田恒派兵去围剿那伙不知死活的吴兵。

    转了转眼珠子,田恒觉得这也不是难事,刚想开口,同意那个斥堠兵的提议,便见田穰苴走来,说了一字:“慢。”

    田恒扭过脸来,奇道:“怎么了?”

    只见田穰苴目光锐利地打量那斥堠兵,猛地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言罢,两个齐兵冲来,一把将那斥堠兵给抓住。

    “军……军司马?!”那斥堠兵张口结舌,惊骇地看向田穰苴。

    田穰且冷冷地道:“他不是吾方士兵。”

    “嗯?”田恒一愣,仔细地观察那斥堠兵,但见那斥堠兵正值壮年,穿着一套齐国衣甲,衬得体型格外魁梧,怎么看怎么像齐国士兵——哪就不像了?田恒一脸茫然。

    原谅田恒记不住所有士兵的面孔,毕竟近万士兵他不可能全部认识!

    田穰苴默默地盯着田恒,并不打算解释。

    神色一敛,田恒也不多问,竟是信了田穰苴的判断,沉下脸来,怒道:“刺客!”

    “刺客”一词,轻描淡写地定下那斥堠兵的罪名——

    “将……将军,小人不是……小人冤枉!”那斥堠兵脸色惨白,慌张大叫。

    “拖下去——斩首示众!”田穰苴冷酷地下令。

    那斥堠兵便被两名齐兵给拖走了。

    远远地,还能听到那斥堠兵在不停地求饶命。

    田恒心下不忍,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求教道:“田子,他……”

    “你不觉得他的衣甲不合身么?”田穰苴斜视田恒一眼,“肤色黝黑……”

    田恒忍不住地辩解道:“……咱们士兵皮肤也不白呀?”

    “……有他黑么?——他应是常年在海上罢。”田穰苴没好气说,“难道你没闻出他身上有一股海腥味么?估计他自个儿也没察觉出!”

    “是、是吗?”田恒傻乎乎地回想了一下:似乎……隐约闻到了一点?

    田穰苴道:“他定属吴国的精锐海军——只有常年游划海上,才有这样的味道。”

    田恒古怪地看着田穰苴,小声道:“你经历过?……不然为何你会如此清楚?”

    “……”田穰苴扶额,委实不想理会田恒。

    田恒一定不晓得他其实也善长水战、海战——

    这头田恒还在琢磨,忽听那头传来一阵嘈杂。

    怎么回事?

    田恒和田穰苴面面相觑,神情一变,就见有一士兵跑来,来报,报道:“将军,那人真是吴国派来的奸细!那人真是吴国派来的奸细!他居然动手杀人……”

    “甚么?”田恒吓了一跳。

    田穰苴冷静道:“然后呢?”

    那士兵迅速道:“然后他寡不敌众,已被斩首!”

    田恒:“……”

    原来是虚惊一场!

    既有前例,田恒后知觉地跳起,顿时对归来的其余斥堠兵们抱以怀疑:他们不会都是吴国派来的探子罢?——见罢,田穰苴挑了挑眉,扬声道:“勿急勿躁勿疑,真是他们的探子,又能如何?……苴自有办法。”

    “甚么办法?”田恒喜笑颜开。

    田穰苴道:“苴猜,他们是想引诱吾军攻打吴国的水军,并且肯定吾军没有战船——这就意味着吾军只能在岸上远射!而对方却在河上,且以船身为盾作遮掩,倘若两方交战,吾军绝对处于下风……这就是他们为何想引诱我们攻打他们的原因!”

    田恒哼道:“幸好有你,否则这次真得吃个败仗。”

    不得不说,田穰苴猜对了。

    原本,那位来自吴国的勇士也是一个脑筋灵活的家伙——他知晓以百人引诱近万齐兵,乃是九死一生的一项任务,故而他灵机一动,想出一条办法:当他们诱敌作战之时,难免有所混战!而在混战之中,他亦有办法扮作对方的同伴,待他取得信任之后,便以斥堠身份面见统帅,若能说服统帅去攻打吴军,那他便算完成任务了。

    ——他做得很好,在这极短时辰里。

    可惜的是,他遇上了田穰苴。

    田穰苴继续分析道:“如今,吴军气势正盛,势必容易大意——他们打算水战,意图是好,却忽略了运河不比大海!运河可没大海那般宽广,因此……”

    “因此……?”田恒顺势地问。

    “因此,他们行动不便。”田穰苴哂笑,“以运河的宽度,可没法子让吴国的船只灵活地变动——之所以他们能在留舒肆意妄为,是因为留舒一带并没水军!”

    “水……水军?难道……难道你想……?”田恒咂舌,忽然明白了田穰苴的意图,“可是,吾军……吾军也没大船,怎么作战?莫非……”

    “用渔船!”田穰苴一字一句说,“渔船虽小,但若运用得当,亦有一番优势!请君收购渔船,再命弓箭手们乘舟,以三人为一队,一人划船,一人狙击,一人防守,皆以上游之势,远射吴军——至于正面战场,交由余下的勇猛悍卒,可命他们火攻!”

    “火攻!”田恒两眼一亮:别瞧吴军都在水上,但他们是以木船为载体,而若用火攻射之,必能燃起船只,到时火势一起,定能引起慌乱,而运河的宽度被吴军的船只给霸占,想要及时地调转方向等操作,怕是迟缓,避之不及。

    ——简直能够想像大火烧红半边天的情景!

    田恒兴奋极了,重拍大腿,连声地赞道:“好!好!好!……”

    只一味地叫好,却不知好在哪里。

    田穰苴翻个白眼,面不改色地夺了田恒的说话权,径直地喊道:“来人!来人!速去买下船只,越多越好,无论价格几许——再从所有弓箭手当中,挑出熟悉水性的,本司马有额外任务……”

    一番吩咐,田穰苴布置得有条不紊。

    齐国,临淄城,田宅。

    吕邗姜已然换下新娘服饰,静静地跪坐一角,任凭侍女们替她梳成妇人妆扮,却引得四名侍女们纷纷抱怨——

    春秋道:“这样打扮,都把姬子……不,是夫人扮老了。”

    冬多道:“要不,还是和以前一样罢?”

    秋诗忙道:“好呀!好呀!还和以前一样……姬子……哦,不对,是夫人,明明夫人双华出头,却得扮成那副老气的模样,实在……”

    秋必咳声道:“秋诗,你又在胡说,姬……夫人嫁人了,哪能再像以前那样呢?——这不合规矩!”

    秋诗哼道:“规矩?哪门子的规矩?明明老爷说——”

    四名侍女吵吵闹闹,闹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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