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

    田穰苴眼睛都红了。

    气的。

    就在吕邗姜等人离开不久,一支齐兵们涌了过来,大约百来人,对着紧掩的田宅大门又拍又叫,叫道:“来人!快开门!齐王有令,查封田宅!……”

    声音大得,生怕旁人听不见!

    惊动周边邻居无数。

    不少路人们争相赶来,远远地围观,惊奇地指了指田宅,嚷道:“这不是田军司马的家么?——他怎么了?犯了何事?为甚么大王要查封田宅?”

    “俺哪知晓?很多前以前,这位田军司马还曾是大司马呢!后来,不照样被……”“嘘~闭嘴!这话可别乱说!当心他们把你抓起!”

    “都别吵了!安静地看着!”

    “哦……”

    真是一头雾水。

    路人们一边盯着那群齐兵们大张旗鼓地敲门,一边议论纷纷,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倒把田穰苴以前的事迹又再扒个遍儿。

    良久,却听一声吱呀,田宅大门被打开了。

    “好哇!”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满脸阴郁,咬牙说,“你终于开门了——田……田穰苴?”

    说得好生无礼,居然直呼田穰苴的姓名!

    好笑的是,那名中年男子看到田穰苴之时,竟是差点咬到了舌头!

    这这这……这是田穰苴?

    不太像啊?

    田穰苴不是满脸胡须么?——这个面无胡须的家伙是谁?!

    嘴角抽搐,那名中年男子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开门的家伙的确是田穰苴!

    脑袋一阵晕糊,那名中年男子好似受到甚么打击,甩了甩头,又满脸冷酷道:“是田穰苴就好办了……找得就是你!”

    那名中年男子把手一挥,便见那支齐兵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原地,顺便赶走旁观的路人们,另一部分如鱼贯入地踏进田宅,不顾开门之人的脸色铁青。

    开门的人正是田穰苴——而那名中年男子,如果田穰苴没看错,赫然是阚止!

    阚止,字子我,齐国卿士,阚氏家族的现任族长,为人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精通法家学派。阚是鲁国的一个地名,这个地方,正是阚氏家族的发源地,因而他们“以地为氏”而姓了阚——也有人传闻:上古时有阚国,是黄帝吉姓子孙的封国,其后代以国名为姓,称为阚氏。

    田穰苴上上下下地打量阚止,面无表情道:“田氏家族与公子阳生似有交好,阚相此举,难道不怕得罪公子阳生么?”

    ——千万别以为田穰苴无知,不晓得阚氏家族暗地扶持的是公子阳生。

    阚止一惊,讽笑道:“一向听闻田穰苴不爱权势,不想竟对阚氏这般了解……看来田穰苴也不过是田穰苴啊!”

    这是嘲讽田穰苴故作清高,本质上也是追逐名利之人。

    阚止明显气极,一言一行皆都无礼至极。

    田穰苴却明白,阚止是报私仇——阚非之死,阚止已把这笔帐算在他的头上!

    田穰苴本想忍一忍,忍到吕邗姜返回,但见那群齐兵们先是搬走值钱的物品,再是毫无理由地拉扯宅内侍女们,终是忍不下去,变了脸色,怒道:“住手!住手!再不住,别怪本军司马不客气了!”

    阚止立即道:“不知羞耻!脸皮真够!还军司马?你现在可不是军司马了……不过是一平民尔,哪配用得起这些侍女们?——不如让本相带回阚氏,定给她们得个好归宿!”

    阚止故意将“归宿”二字咬得极重,显得格外意有所指。

    吓得侍女秋诗大哭道:“老爷,救命!夫人,你在哪里!……”至于其余三名侍女们,不是默默地抵抗,便是低声地抽泣,似是渐渐地认命。

    田穰苴怒极,叫道:“来人!拦下他们!”

    宅内稀稀疏疏地赶来数名护卫们,勇敢地冲前,前去解救侍女们。

    但是,齐兵太多,他们仗着人多,不依不饶。

    于是,噼里啪啦地,能碎的都碎了,能砸的也全砸了,整洁的田宅立刻乌烟瘴气,满地狼藉,没法直视,而双方,你来我往,亦陷入一场斗乱。

    四名侍女们吓得惊叫连连,叫苦不迭。

    好在她们机智地躲在一角,不敢乱窜。

    众人也好像心知肚明一般,打架的时候,都不牵连那些侍女们。

    眼见突击变被击,阚止变了脸色,喝道:“田穰苴,你胆敢——”

    “是你们先动手的!”田穰苴盯紧阚止,握紧了拳头,“苴之夫人,正要进宫求情,你却趁机报复……阚氏啊阚氏,也不过只是阚氏罢了!”

    田穰苴礼尚往来,反击阚止公报私仇!

    阚止涨红了脸。

    事实上,这事……他也理亏。

    转了转眼珠子,阚止冷笑不止,反驳道:“夹杂复仇,止认了,可叹田穰苴你,竟也只能靠一个姬子来保命,亏得你曾是大司马……无用!本卿瞧不起你!似你这种废物,当真配不上邗姬夫人,落得邗姬夫人挺着身孕,四处为你奔波!”

    倏地,田穰苴白了脸色,颤抖了身体。

    见罢,阚止暗地一喜:万万想不到,纵使田穰苴为一代军事奇才,亦栽在美人冢里,真谓痛兮叹兮……看来,田穰苴再天纵奇才,亦有弱点啊!

    藏住内心的阴狠,阚止又再补刀道:“不过,世人也莫叹邗姬夫人,要怪,也只怪大王——谁让大王不信你田穰苴呢?非要解你职责呢?……啧啧,大王也糊涂啊!”

    只仗田穰苴他们没法将这话传递给齐王听去,阚止大胆地畅所欲言。

    田穰苴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田穰苴不知该袒护那群侍女们,还是继续与阚止作对。

    随后,侍女冬多的惊呼之声将田穰苴拉回现实——“老爷,快拦住他们!”冬多一面对一名齐兵又踹又踢,一面大喊,“夫人还在宫里,可没法回来……冬多不在乎结果,只在乎夫人会平安回来!冬多愿意见夫人最后一见!”

    ——是啊!夫人还未回来!……

    夫人前往临淄宫见齐王了!

    假如他退让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侍女们被带走,那等夫人回来之后,该是多失望啊?……如果夫人说服大王的话。

    神情一振,田穰苴直视阚止,一字一句道:“拔剑!”

    甚么?

    阚止一愣。

    “拔、剑!”田穰苴重复了一遍。

    “拔剑?”阚止迟疑地问,隐约地明白田穰苴的意思。

    “苴与你决斗!”田穰苴轻巧地抽出佩剑,快速地说,“单对单!如若苴输了,苴不但自刎当场,让你一报族兄之仇,还将宅内所有人与物,都归阚氏家族所有!如若苴赢了,还请你们不要带走她们,至少要等苴之夫人回来之后——敢否?!”

    “……”阚止瞪着田穰苴,只觉田穰苴战意凛然:真奇了怪了,方才他明明都胆怯了,为何……?皱眉地想了一想,阚止狠瞪一旁多嘴的侍女,暗恨心头。

    “敢否?!”田穰苴举剑,保持迎战的姿势。

    阚止慢慢地道:“本卿若说不敢,岂不给阚氏家族丢脸?——也罢,便让本卿会不一会你!”手握佩剑,阚止又道:“你们全都退开,不要挡道!”

    那群齐兵们便听话地腾出空地,以供田穰苴与阚止比斗。

    四名侍女们面面相觑,又高兴又害怕又期待地看着田穰苴——

    偌大的空场,站有田穰苴与阚止,二人默默地对峙,不言一语!

    田穰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很好,阚止上钩了!

    ——阚止好歹是阚氏家族的族长,剑术水平也相当高超……田穰苴不是真想与阚止决一死战,而是为了拖延时辰,等待吕邗姜的归来!

    临淄宫。

    再次来到久违的临淄宫,吕邗姜感慨万千:也不清楚她曾居住的地方,还安在否?

    即便安在,亦生满了灰尘罢?

    仿佛看穿了吕邗姜的心思,吕瑞姜眨了眨眼,笑道:“邗姜姐姐,有机会再去邗殿吧?——邗殿仍旧无人居住,本该生灰,但是瑞姬有派人打扫,还和以前一样!”

    吕邗姜轻微一愣,笑了一笑,感谢道:“有劳了,烦你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吕瑞姜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内心却道:能刷到你的好感度,才是至关重要——努了努嘴,吕瑞姜又说,“邗姜姐姐,瑞姬和恒儿就在宫外侯着,你要早点回来呀?……祝你成功!”

    田恒愁眉苦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吕瑞姜再用胳膊肘了肘田恒,哼道:“你什么意思?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去?”

    田恒无精打采地瞅了瞅吕瑞姜,不雅地翻个白眼,扭过脸去,去看地上的蚂蚁了。

    “你……”吕瑞姜蛮横插腰,对田恒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但却逗笑了吕邗姜。

    真没想到,吕瑞姜也给田恒取了个更加亲近的昵称:恒儿?……

    抿了抿嘴,吕邗姜竭力地忍笑,从容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罢?——邗姜随后就回来。”言罢,吕邗姜又吩咐众护卫们站至一角,自己则在一名内侍的通传之下,迈步地离开。

    远远地,还能听到吕瑞姜与田恒的嬉笑打闹。

    果真一对冤家。

    呵呵。

    吕邗姜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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