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阳生定定地盯着田乞老匹夫,不得不佩服田乞的厚脸皮——换作常人,早被公子阳生的喝声给吓住了……可是田乞,却并没!

    田乞他竟装可怜无辜,装成情非得已的样子,活像他不得已而为之。

    “田乞?田恒?田氏?——呵!”公子阳生不为所动,冷笑地说,“你们就这样回报本公子的?……一万人?好大的手笔!结果呢?影儿都没见全,还不如晏孺子的三千护卫!”

    这下,看得出公子阳生当真怒到了极点,都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了。

    “你倒是说说,若真有一万门客,本公子就站这儿,任他们砍去,看他们还能不能砍歪!”皮笑肉不笑地,公子阳生完全失了往日的君子气度。

    听罢,田乞叹了一口气,说道:“正如您所见,田氏……的大部分族人都不赞同公子您,老朽说了又说,劝了又劝,他们死活不听,还指责老朽太过执拗,不但撤走门客不说,还想向大王告密——老朽惩罚他们之余,只好再找其他家族,以便补上一万余人……老朽也是迫不得已啊!”

    ——编!再编!继续编!

    公子阳生嗤之以鼻——他算是看出来了:若真迫不得已,那一万多余的门客就该被活埋!……瞧一瞧他们,瞧一瞧他们,那么多人,却愣是指挥不动,人再多有甚么用?

    公子阳生所谓的计划,根本就是笑话!

    公子阳生冷眼瞪着田乞,根本不把田乞的诉苦放在心上——倘若真的信以为真,那他可就太蠢了……一次犯蠢是大意,两次犯蠢就算活该了!

    总之——

    “你们最好别让本公子抓着甚么把柄——”公子阳生咬牙切齿,脸孔气得一阵曲扭,却竭力地保持儒雅之风,“本公子这辈子还没这般憋屈过……你们很好,非常好,本公子绝对不会忘记你们,定要把你们放在心上,时时刻刻念叨几句才行!”

    “哼!”公子阳生重重地哼声,拂袖地离开。

    眼见公子阳生走远,吕邗姜一行人回过神来,直替田乞拍手——

    世界太奇妙了:原本,公子阳生应找吕邗姜撒火的,但他并不知晓田氏家族与晏氏家族暗地合作的情报,因而他以为,是田氏家族抛弃了他……

    实力遭受严重的打击,公子阳生气得肝疼,脑子也慢了节拍。

    ……葬队保持行军的趋势,回到临淄城。

    望见临淄城,不少人的眼中溢出了泪花——

    真是太折腾了!

    从未想过,给一国之君下葬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葬人的要小心被葬了——如果人多,还易引起是非,更会累及旁人!

    “咱们只才离开一天罢?”吕邗姜摇头地感慨,“为何邗姜感觉像是一年都没回家了呢?”

    田穰苴握住吕邗姜的双手,低声道:“有为夫在,你永远不必回家——看到为夫,如同回家!”

    吕邗姜一愣,两眼弯弯。

    吕邗姜一行人,疲惫地踏进临淄宫。

    “都散了罢!”新君一声令下,葬队便原地解散。

    看着周边逐渐冷清的宫城,吕邗姜和田穰苴跟随晏氏一族,准备重返晏府。

    “邗姜姐姐——”一道清脆的喊声响起。

    却是吕瑞姜。

    吕瑞姜一袭白服,头扎白带,扭扭捏捏道:“你们……你们何时回来的?”

    “刚刚。”吕邗姜微微地惊奇,“你一直在此等我们么?”

    “是的。”吕瑞姜献宝般地申明,“瑞姬做到啦!邗姜姐姐要求瑞姬做的事,瑞姬都做到啦——接下来,能否让瑞姬住在晏府呢?”

    吕邗姜观察吕瑞姜,不由地道:“你……?”

    “没甚么。”吕瑞姜眼神躲躲闪闪,分明是有甚么。

    见罢,吕邗姜温声细语道:“说罢?——或许姐姐能替你分担呢?”

    吕瑞姜便道:“也没甚么——黔哥哥非要出席,瑞姬拦着不让,顺便揍晕了黔哥哥而已。”

    揍晕?

    吕邗姜眼里划过一缕惊异,想起吕瑞姜曾经的胡言乱语,心道:揍晕?妹妹何时学武了?莫非经历了一番奇遇,有了金手指?

    田穰苴敏锐道:“你揍的?”

    “不是……”许是想到甚么,吕瑞姜骤然心虚,声音都小了不少。

    田穰苴眯了眯眼,直觉有异——

    找个机会,再好好地盘问吕瑞姜。

    眼瞅吕瑞姜无家可归,吕邗姜向晏圉请求道:“能否再让瑞姜妹妹来晏府小住几天?”晏圉点了点头,回道:“好罢。”

    于是,一行人又加上吕瑞姜,洋洋洒洒地回府。

    期间,晏非高兴极了——

    上次,他和他的妻、媳、孙都见过面了,本想将她们介绍给吕邗姜和田穰苴认识,却一直得不空儿!这会子,晏非卯足力气,邀请吕邗姜和田穰苴,有机会再来拜访晏村——反正,晏村是晏氏家族的一部分,权当游玩也行!

    吕邗姜慎重地应下,并且保证会住晏村几天。

    晏府,别居。

    吕瑞姜左看右望,直至看见田恒依约地走来,兴奋地上窜下跳,一把扑向田恒怀里,一点也不害羞道:“恒儿,你想不想瑞姬?”

    田恒:“……”

    果然应该不理会才对啊!

    田恒深深地后悔——

    吕瑞姜却主动地扣住田恒,将脸庞埋进田恒的怀里。

    “还是你的这里最舒服,又热乎又结实又可靠。”吕瑞姜缓缓地评价。

    田恒一动不动,任由吕瑞姜捉弄。

    “可以了罢?”田恒轻微地抗拒。

    吕瑞姜只好放开自己的贼爪。

    望着吕瑞姜的容颜,田恒嘴角勾起一抹好笑的弧度。

    临淄宫。

    新君缩在榻角,失魂落魄地流泪。

    他没有父亲了!

    他没有母亲了!

    他才九岁,便登上齐国的王位。

    但是,这又有甚么用呢?

    父亲死了!

    母亲也死了!

    他虽九岁便登上王位,但他仍觉一无所有!

    君父!

    娘亲!

    新君内心大喊。

    外人对齐景后的评价或许很低,但对新君而言,齐景后是他生活的一半——另一半则是齐景公……惜叹齐景公和齐景后先后离逝,走得太过突然,令他满心迷惘!

    或许,再过十年,待到新君成长后,想必新君自会坚强起来。

    然而,眼下,新君情绪极为脆弱,不是发怔,便是流泪,一点机灵劲儿都没了。

    高张第九次在殿外拱手,想要拜见新君,皆被新君无视。

    高张见状,也只好唏嘘片刻,期待新君早已恢复心态——

    毕竟新君是齐国的君王,若要一直沉浸过去而不处理公务,难免会让齐国陷入慌乱——抚了抚胡须,高张有心想要开解新君,新君却不待见他,他亦无可奈何。

    晏村。

    “哇——哇——哇——”婴儿响亮的叫声打断了两个相依的男女。

    推开田穰苴,吕邗姜笑道:“肯定是宝儿饿了。”

    言罢,起身去找田宝儿。

    田穰苴第二十九次瞪眼,叹道:“为何要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因为好记啊!”吕邗姜眨巴双眼,认真地投喂小宝宝。

    “快看宝儿。”吕邗姜惊喜地招了招手。

    田穰苴伸长脖子一瞧,但见田宝儿总算睁眼了——

    皮肤嫩嫩,能掐出水来,眼眸水灵灵,小嘴粉粉的,兼之丹凤眼,更由吕邗姜玉言,这此将来必成大器——此时,田宝儿瞧见吕邗姜靠近,熟门熟路地钻进吕邗姜怀里,伸入小爪子,肆意地抓向吃食之处。

    吕邗姜叹道:“不知不觉,宝儿劲大了不少。”

    田穰苴则不爽地揪住田宝儿,想将他从吕邗姜怀中拽离。

    “你做甚么?”吕邗姜哭笑不得。

    田穰苴眼底闪过一丝凶光,闷声地哼道:哼~我都没好意思那般,他居然……没有那样好的事儿!

    想到此处,田穰苴佯装地作出狠劲,再与田宝儿较真。

    田宝儿死死地抱住吕邗姜,死不松手。

    “松手!”田穰苴轻喝,立即就把田宝儿抱走了。

    “哇——哇——哇——”田宝儿大哭,哭声惊天动地!

    “瞧你。”吕邗姜嗔了一句,又抢回田宝儿。

    田宝儿闻到熟悉的味道,又安静地睡了下去。

    吕邗姜莞尔一笑。

    日子平静地过着——

    却也只才过了两天!

    吕邗姜以为,她会过上安定快乐的生活,岂料一封战报打乱了她的生活——

    “不好啦!不好啦!吴国又来攻伐齐国了!”

    这天,报信的士兵浑身狼藉,顾不得休息,连滚带爬地冲到临淄宫外,只希望早日见到自家的君主,好向他及时地报告这一消息!

    这则讯息顿时震得临淄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风云变色!

    “甚么情况?——吴国又来攻打齐国了?为甚么他们还来?上次不是齐国赢的么?为何……”“你懂甚么?这叫一雪前耻!听说那个吴王被大司马打败,就一直恨不得再挥兵北上,奈何被邗越城的战事给拖住了!”

    “他们又来攻齐,这就意味着他们收复邗越城了,对吧?”“——是的。”

    “不怕!让大司马击退他们!再让大司马击退他们!”“——咦?人呢?”

    ……争论半晌,临淄城百姓们终于发现一个惊讶的事实:大司马……他被先王齐景公贬为平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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