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穰苴的计划是:吴国水师远道而来,定会长途奔袭,若选择与他们硬拼,虽不占下风,却会白白消耗战车,不如充分发挥地自身对当地海况和岛屿地貌熟悉的优势,以逸待劳,集中兵力入海口一带伏击吴国水师……

    而之前,田穰苴要求齐国海兵们携带木桩行路,并不是单纯地锻炼齐国海兵们,而是令他们缓慢行程——锻炼是附带之事……待他们晚来几天,想必吴国水师定然扑了好几空儿,忍不住地猜想齐国海军是不是害怕得不敢来了。

    只要他们这样想,田穰苴的计谋就算成功了一半:没甚么比击败一群骄横轻敌的敌军,来得更轻松的了。

    想通了这些环节的鲍息,直把自身的想法尽宣于口,得到田穰苴的肯定——只见田穰苴挑高眉头,赞道:“似你这般愿动脑子的士兵当真不多见了……本将很欣赏你,任命你为「旅帅」,你可愿意?”

    “多谢大司马提点。”鲍息拱手地感激,“息定不辜负大司马之厚爱!”

    千言万语哽在心间,令鲍息没法说出话来。

    旅帅,能统领五百人!

    而齐国海军,统共才三千人!

    将六分之一的军权交到鲍息的手上,不得不说:田穰苴用人不疑!

    孰不知田穰苴内心翻个白眼,不甚唏嘘:意外啊意外!素日老实待人的鲍氏家族,也能出个鲍息这种人物——看来,鲍氏家族能成为齐国四大家族之一,亦不是没有理由……尽管鲍息的出身乃是庶出。

    也因此,鲍息因他出身微贱,只身地闯入招募齐国海军的队伍里,决定博出一份天地——如今,他也算功成一半:只要他跟随田穰苴,一同迎接这场海战,并能活到最后,他和他的鲍氏家族,定能扬名齐国!

    ……船舱内,吕瑞姜泪洒心河: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跑来这里?

    手握抹布,吕瑞姜奋力地擦拭地板,不止一次地后悔:话说她乖乖地留在夷城不就好了?——何必非要跑来海上?……她到底哪里想不开了,居然混在海军里!

    想了半天,吕瑞姜也没理出头绪来——唯一能解释的原因,大概是她在夷城太久了,害得她不想呆在夷城,哪怕一分一秒!乍一瞧见田穰苴,心知他本领高强,且是邗姜姐姐的丈夫,便理所当然地投奔他去……

    对了!

    吕瑞姜拍了拍脑袋,后知觉地想起:最初她死活要跟着田穰苴,是以为他会送自己回临淄——但是,田穰苴非但没派人护送她回去,反而登上船舰,奔赴了大海!

    而她,倒霉地踏上船后,被田穰苴嫌弃,径直地沦为仆役,给海军打杂!

    无语地咧开嘴角,吕瑞姜努力地微笑微笑,苦中作乐地心道:世上八成没有比她混得还惨的穿越女了……好端端的瑞姬不当,偏去劳心劳力,图的什么呀?!

    第无数次询问自身,吕瑞姜却答不上来,直被自个儿的愚蠢给笑死了。

    唉!

    幸好她还记得这场海战,最终的赢家是齐国,否则……

    皱了皱眉头,吕瑞姜猛地忆起:另一方战场上,似乎是吴国大胜呢?

    也搞不清田穰苴他们知不知道——

    缩了缩脖子,吕瑞姜直啐她多管闲事:这种败仗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影响军心。

    “继续擦地——”伸个懒腰,吕瑞姜静下心来,尝试她人生中的第一道难题!

    大海,一望无际。

    吴国艅艎船上,却与齐国水师的,截然相反:许是第一次长期地航行大海,众吴国水师们仍旧略感不适,几乎都有一些恹恹的……对于吴国水师主将的命令,半是认真,半是敷衍,连同他们驾驶的大船,亦都慢悠悠地航行,整体宛如打了茄子一般,毫无目的与气势,唯有登上沿海城县,方能找回一点精神。

    望着陆续归来的吴国海兵……啊~不是,是吴国水师们,伍子胥的表情是严肃的,不止一次地握紧拳头,愁道:“不行,还不行……”

    一名肤色黝黑的吴国将领走来,不以为然道:“还不行?——这都过了几天,依承看来,已经足够了。”

    这名吴国将领头戴铁盔,身着铁甲,肩挂蓝色披风,腰间佩剑,后背有弓,魁梧高大,满脸短须,国字脸,五官明明正直得很,整个人却透出一股傲慢的气息,赫然是吴国海军的副将——徐承!

    作为这次进攻齐国的主将,伍子胥冷眼地扫过徐承,对他的自负哂笑不已:真心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自信,为何非要扬言齐国海军怯战了……

    只因齐国水师没来么?

    伍子胥抿了抿唇,冷声道:“莫要大意!他们若在前方等着……”

    “将军,这不可能。”徐承扬起下巴,斩钉截铁地反驳,“这条海路咱们来回地航过九次,皆都不见齐国水师,想来他们是放任莒国沿海一带被吴军掠夺。”

    伍子胥气结,恨恨地瞪着徐承,喝道:“你敢质疑本将的命令?——你眼里还有本将么?!”

    伍子胥怒不可遏:原本,只有伍子胥一人负责这次的海战,哪知出征前夕,宰辅伯嚭突然觐见吴王夫差,说是担心伍子胥他年老体弱,管理水师们可能吃力,便特意地推荐徐承,希望徐承担当副将,替伍子胥分忧解难,哪知……

    哪知,分忧解难却没见着,伍子胥却被徐承给气得半死:这个家伙仗着宰辅伯嚭强力地支持,公然与他叫板,三番四次地不满伍子胥的指令,还肆意地任由晕船的吴国水师们登陆,掠夺莒国沿海一带——只因莒国势弱,且与齐国相邻,又皆有一片沿边城县!

    真觉吴国水师们强大,怎地不去骚扰齐国沿海一带诸如夷城?

    并且……

    “齐国水师绝对会出动!”伍子胥抚了抚胸口,“你若再无视本将,别怪本将对你不客气!”——伍子胥很固执:绝不会因齐国没派水师们反击,便认定齐国想要投降!若无田穰苴,倒还好说,但若田穰苴他……

    伍子胥从孙武的嘴里,多次地听过田穰苴的大名,亦是清楚田穰苴曾经的战绩——如今,他们远在大海,都能收到吴王夫差攻打齐国的陆路,可谓大获全胜,而那头的齐军里,却没田穰苴!……以田穰苴这等人才,说他不上战场,岂不浪费?

    是以,伍子胥猜想,这次齐国水师抵御之统帅,必是田穰苴!

    然而……

    然而,他没证据!

    伍子胥派了一支又一支的斥堠队,时不时地巡逻沿海一带,皆没探到齐国水师的痕迹,仿佛真如徐承所说,齐国吓得不敢来了——不过,以伍子胥对田穰苴的了解,伍子胥十分肯定:田穰苴绝不会不来!

    所以,伍子胥比徐承还要着急:吴国水师一直习惯内河作战,从来没有大规模的长途奔袭作战,又缺乏海战经验,不熟悉海况,所乘的战船……虽多,有两艘艅艎、一百艘大翼舰、四百艘中翼舰、五百艘小翼舰、突冒船、戈船、楼船和桥舡船各一百艘!但却没法解决实际问题——

    如果齐国水师来袭,吴国水师在占据船只数量优势的情况下,恐怕仍要吃上败仗!

    ——是的,伍子胥就断定他们吴国的船只数量比齐国的要多!

    并且,伍子胥忌惮齐国水师的主帅是由田穰苴担任!

    伍子胥比谁都明白田穰苴此人的威胁——

    昔日,吴王夫差不也曾忌惮过这人?

    只是,伍子胥一直找不着齐国水师的踪迹,而吴国水师们则在徐承的影响下,飞快地骄傲自满起来。

    伍子胥喝斥徐承多次,惜叹无果,几次都想上书罢免徐承的职务,却忽然记起此时的吴王夫差正在率领吴国陆兵,正在攻占齐国的土地,若将文书递交给吴王夫差,亦不晓得哪月哪日才能抵达,遂取消了这个念头——眼中划过一丝怒意,伍子胥厉声道:“再敢这般懈怠,别怪本将罚你去擦地板!”

    伍子胥不是不想解职徐承:解了徐承,引起他的怨恨也就罢了,他在军中资历还算优渥,万一想不开了,集结水师们与他硬杠,那就得不偿失了……况且,大海茫茫,真要发生了甚么,远在陆地的吴人们可没法护住伍子胥。

    是以,伍子胥只能以这种长辈训斥晚辈的姿态,不痛不痒地申斥几句,至于对方接不接受,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看徐承的神情,很显示,他压根不在意。

    抿了抿嘴,徐承却低下头去,暂作服软,缓声道:“小将遵命。”

    再次地扭头,伍子胥和徐承朝船外瞧去,便见吴国水师们陆续地登船——每个吴国水师们,都带有不少吃食,那是他们登上莒国沿海一带,特意从莒国平民们手里抢到的!

    把头一抬,伍子胥甚至都瞧见远处冒有几股浓浓的青烟。

    估计那个被劫了又劫的村庄又被吴国水师们给破坏了罢?

    伍子胥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说道:“都上船了么?——上船了,就起航罢!”

    言罢,大船相继地离岸,向海中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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