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时分,存义和醉汉化妆成商贩,来到都指使府附近的街边摆摊。他们二人发现,今天指使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十多辆马车的后面都驮着一只黑色的大箱子,箱子上打着封条,腰悬佩刀的侍卫在马车周围警戒着。

    不多时一个人从府内出来,用手指着马车的箱子,命令侍卫将这些箱子抬进府内。醉汉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样貌,

    细长脸、尖下巴,一对三角眼闪着凶光,不是别人,正是曹钦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醉汉咬着牙,心中暗暗说道:“上次你在酒楼用毒蒺藜打伤我,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笔账迟早要和你算清。”

    存义看到这些身负武功的侍卫,搬运起箱子,也略显得有些吃力,他好奇地向醉汉问道:“兄长,你知道这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吗?”

    醉汉说道:“哼,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定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存义说道:“听说魏忠贤那老贼要建生祠,我看这些银两就是为他建生祠用的。”

    醉汉听了点了点头,他对存义说道:“魏忠贤那老贼欺君害民,世人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居然想为自己建生祠,我一定不会让老贼称心如意。”

    存义听了醉汉的话,心知他这是要打银两的主意。指使府高手如云,想去劫银,无益于飞蛾扑火。唯一的方案就是打探到押运路线,在险僻的地方下手。

    二人正打算回去商议劫银的事情,当街一骑快马,疾如流星般地冲了过来,坐在马上的役长挥舞着马鞭,嘴里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我闪到一边去。”

    街市的百姓吓得纷纷避让,役长冲过来后,他身后跟进来十来个侍卫,押着四名手戴枷锁的犯人。

    役长下马参拜曹钦程,曹钦程指着阶下的四个人说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役长告诉曹钦程,这四个人拒不缴纳银两,其中这个白衣服的穷书生,还在街市上大骂魏公公。

    曹钦程走下台阶,夺过役上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书生几鞭子。接着他对役长说道:“将这个狂妄的酸儒,给我当街勒死,其余人等刺配充军。”

    醉汉看到曹钦程以残暴的手段,欺压无辜的百姓,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百姓们讨回这笔血债。他给存义使了个眼色,两个悄悄地离开了街市,计议劫银的计划。

    此时在福州乡间酒楼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从赖二的口中获悉到一些消息。近乎月余的搜寻,刘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魏忠贤非常震怒,他给吴淳夫下了死令,再没有刘侨的消息,就要提头来见。

    赖二见这个黑衣人不好惹,就如实地将自己见到刘侨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他叙述了一遍。

    黑衣人听完赖二的描述,从怀中一张画像,递给了他。赖二接过画像一看,画中的人物与自己所见之人丝毫不差。

    他对黑衣人说道:“官爷,我见到的这人,就是您要找的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是胆敢诓骗我,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赖二唯唯诺诺地说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军爷,我这就在前面引路。”

    黑衣人“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放在桌上,他说道:“等我一切布置妥当,再来通知你。现在你去帮我做件事。”

    赖二回答道:“军爷,有事您吩咐。”

    黑衣人说道:“你替我暗中监视刘侨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到指挥使府来找我。到了府门口,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系。”

    赖二点了点头,那个黑衣人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将锭银子放在桌上,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酒楼。

    黑衣人走后,赖二按照他的吩咐,在春兰家附近监视刘侨。

    都指挥使府内,田尔耕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这封信是魏忠贤写给他的。信中写道:他已经在圣上面前参奏邹维涟荒疏政务,致使倭寇侵扰州县,圣上已经下旨,罢黜了邹维涟的官职。

    田尔耕看过信,哈哈大笑。他对手下的杀手们说道:“公公已经为我们扫除了后患,现在正是我们施展拳脚的时候,你们准备分头行动,暗查那两个与刘侨来往的夜行人。发现什可疑之人,立刻拘捕。”

    杀手们准备动身之际,酒楼里的那个黑衣人回来了,田尔耕见他回来,脸上现出一股怒气。

    黑衣人说道:“禀镇抚使大人,我已经打探到刘侨的行踪。”

    听到他的回复,田尔耕脸上的怒气才渐渐消退,他对黑衣人说道:“吴淳夫,刘侨现在藏身何地?”

    吴淳夫将自己在酒楼的经过,向田尔耕讲述了一遍。田尔耕紧握拳头说道:“刘侨这个叛贼,真是命大,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没死。”

    吴淳夫在一旁说道:“上次是有人救他,这次在他休想逃过大人的手心。”

    田尔耕对吴淳夫说道:“你马上回到村里,和赖二取得联系,待我将刘侨引出来的时候,让他把那个小丫头擒住。

    吴淳夫领命出去了,田尔耕戴上铁手套,面带凶光地说道:“刘侨,这次本使一要送你去地府。”

    晚上田尔耕来到春兰家的门口,他纵身一跃,翻入院内。

    这时刘侨正坐在坑桌边,吃着春兰烧的可口小菜。

    “哈哈哈,乡间静幽质朴,还有佳人相伴,刘侨你的生活真令我羡慕啊。”

    刘侨放下酒杯,春兰闻听声音忙过来询问刘侨:“侨哥,外面是什么人在说话?”

    刘侨拍了拍春兰的肩膀说道:“兰儿,侨哥对不住你,将恶人引到了家中。你现在不要管我,赶快逃命。”

    春兰一头扑在刘侨的怀中,不停地啜泣着,刘侨用手轻轻地抚弄着她的秀发。

    此时田尔耕狂笑着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干脆你让这个小丫头也留下,让本使亲自送你们俩个赴黄泉,你们在阴间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刘侨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拿起坑边的绣春刀,推开春兰,走出了房门。

    春兰倚在门边大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侨的名字。刘侨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兰儿,你在这里,我无法全力对付他。你先走,待我杀了这个恶贼,再来找你。”

    春兰点了点头,绕开田尔耕,飞奔着跑出了家门。

    田尔耕对刘侨说道:“刘侨,今天此地并无外人,让本使好好领教一下,你的断魂刀的厉害。

    一轮明月飞升天际,一缕银光洒在两个充满杀气的脸上,显得诡谲可怖。田尔耕两脚呈八字站定,双拳微屈,眼睛紧紧地盯着刘侨。

    刘侨抽出绣春刀,脚踏八卦步,严阵以待。

    田尔耕嘴角流露一丝冷笑,张开铁手,去手向刘侨扑来。刘侨舞动绣春刀挡架,钢刀与铁手的奋力相斫,发出的电光石火般的光芒。

    田尔耕借助屋墙,扭身回转,双腿向刘侨猛踢。刘侨亦纵身而起,施展连环腿还击。

    一场生死恶斗,已渐近百余合,却未分胜败。刘侨担心春兰有失,他从腰间摸出血龙镖,暗暗将捏在手里。田尔耕移形换位,以灵动的身法,以一招龙爪探云,向刘侨的胸口抓来。刘侨也不避让,甩出血龙镖向田尔耕的咽喉打去。

    田尔耕急向后闪,刘侨的绣春刀随之到来,锋利的刀刃直指他的咽喉。

    刘侨说道:“田尔耕我本不想取你的命,但你一再苦苦相逼,我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你这个恶贼。”

    田尔耕听了刘侨的话,哈哈大笑道:“刘侨,你要是杀了我,从今以后,也休息再见到你的心上人。”

    刘侨急切地说道:“你这个狗贼,要是敢动春兰一根头发,我现在就削掉你的脑袋。”

    田尔耕冷笑道:“我堂堂锦衣卫镇抚使,会向你刘侨求饶讨命?大不了与那小丫头同归于尽,让你后悔一辈子。”

    刘侨用刀狠狠抵住田尔耕的咽喉,对他说道:“田尔耕,你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人,简直不是人。”

    田尔耕笑道:“刘侨,我深受公公大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老人家吩咐一声,我都会毫不犹豫。你这叛贼,有负公公厚望,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刘侨说道:“魏忠贤那老贼,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田尔耕你却甘心做他的鹰犬,简直是黑白不分。”

    田尔耕见刘侨出言辱骂魏忠贤,气得脸都白了,他咬着牙说道:“刘侨,你现在别我选择,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杀了我。”

    刘侨一再追问春兰的下落,田尔耕对他说道:“你现在不妨回头看看,你身后站的是谁?”

    随着一声悲切的哭声传入耳中,刘侨回身一看,只见赖二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架上春兰白皙如玉的脖颈上。

    看到春兰被欺负,刘侨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烈火,他对赖二说道:“你快把她给放了,不然我就要你的命。”

    赖二手挥匕首对刘侨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要再轻举妄动,我就杀了这个臭丫头。”

    刘侨唯恐春兰有失,只得暂压心中的愤怒。田尔耕趁着刘侨心神恍惚之际,一手架开了他的刀。紧接着一招恶虎掏心的招式,将刘侨打翻在地。

    刘侨只感到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就口内喷出。春兰见刘侨受伤,伤心地大哭。

    田尔耕狞笑着说道:“小丫头,你不必担心他,本使这就送你们两个下地府。”

    他拾起刘侨的血龙镖,向春兰打去。这一镖不偏不倚,正打在春兰的玉颈上。春兰中镖,倒地而亡。

    一旁的赖二,见此情景,吓得魂魄皆无。

    刘侨见春兰被田尔耕打死,疯狂要上前向他拼命。但是他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站都站不起来了。

    田尔耕纵身上前,点住了刘侨的穴道。他命侍卫用锁骨链,将刘侨的锁骨打穿,然后将他押上了囚车。

    心腹大患被擒获,田尔耕放声狂笑。这凄厉的笑声与寒鸦的悲鸣交织在一起,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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