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波顿不仅亲自出马,就连自己的头号大将埃里克森也带了出来,无论是行军还是营寨,都极有章法,无论是伏击还是夜袭,咱们只怕很难讨到便宜,若仅仅是险胜,咱们根本无从谈下一步,意义就不大了,我想两位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形。”肖恩耐心的解释道,毕竟这两位是自己的盟友而不是自己的部下,瞒着他们擅自改变计划,本身就是一件理亏的事情。
    “只要将老波顿这个祸害铲除了,咱们就算是全部折在这里也值得的。”碎颅者麦基红着眼道。
    “你是什么时间出去侦察的?”食腐者克莱顿关心的东西明显与麦基的不一样,这几天他们差不多形影不离,没见肖恩单独行动过。
    “大前天夜里,咱们与老波顿只有一道山梁之隔,下半夜我曾经出去过四个沙漏。”肖恩一脸认真的道,“之所以不告诉你们,便擅自改变计划,就是怕你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老波顿只是小伤,巴士底才是真正的毒瘤,若是仅仅干掉老波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冒出其他波顿,若是曼育军领的最高统治者再掺和进来,咱们更加没有好日子过,若是将巴士底连根拔起,等于直接断了老波顿的后路,对方只能掉过头来跟咱们拼命,到时候让他尝尝自己修建的城堡究竟有多坚固,以逸待劳,何乐不为。”
    “计划听起来很完美。”克莱顿阴影怪气的道,“但是也太过理想化,巴士底号称守军八千,就算是老波顿带走了最精锐的三千,还剩下五千呢?别说是五千,就算是一千,就凭咱们这些人,也没办法啃下这个硬骨头吧?到时候老波顿回军来打,咱们可就变成夹心面包了。”
    “若是强攻的话,别说咱们这点人,就算再多十倍,想要硬啃下巴士底,也要做好崩掉几颗牙的准备。”肖恩不以为意,若是克莱顿不提出任何疑问,那才是真正的不对劲,“若是出其不意突袭,尤其是夜袭的话,成功率就大幅度提升了,巴士底号称的八千守军可是连那些被他们驱使的奴隶也囊括进去,若是全盛时期,这些人自然不会有任何二心,但是现在巴士底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咱们只需将巴士底剩下的正规军打残,那些奴隶将会不战而降。”
    “还是有点弄险。”食腐者巴莱顿咕哝了一句,算是认同了肖恩的计划。
    毕竟可行性不低,而且它带来的都是猎人弓手,就算是被肖恩收编了,也顶多就是在远处放放箭,真正冲锋陷阵的还是麦基的人,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苗头不对,立刻带着自己的人撤退,绝不继续瞎掺和。
    肖恩这个小子脑袋瓜太好使,自己明显跟不上他的思路,稍不小心被坑了自己都不知道,以前能够在一起愉快的玩耍是因为肖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但是这一次对方明显与以往不一样。
    “干了,老子还是那句话,波顿那个老混蛋是我的。”碎颅者麦基重重的一拍大腿,给予了肖恩充足信任,这种信任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真正论起来的话,两者之间还有一定的血缘关系,肖恩的外祖母就出身自上水寨,母亲艾琳娜与麦基的父亲也是旧识,曾经先后救过麦基两次命。
    算上肖恩救的一次,用麦基自己的话说,这份恩情就算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就算是肖恩带着他往火坑里面跳,他都不带任何犹豫的,更别说肖恩从来没有让他吃过亏,上水寨这些年日子越来越好过,肖恩母子功不可没。
    ……
    克莱斯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直喘粗气,过了半晌,双眼的焦距才重新汇聚。
    他又做噩梦了,这已经是第五天,老波顿带兵出城的当天晚上,他就睡得有点不踏实,总感觉遗漏了什么,但是死活想不起来。
    自此之后便噩梦缠身,究竟梦见了什么他已经没有半点印象,只觉得很瘆人、很恐怖,总有种自己的灵魂将被拖入深渊的错觉。
    克莱斯特情不自禁的紧了紧手中的圣以太十字架,想要从上面汲取一点点帮助。
    不过从上面痕迹来看,这个圣以太十字架做出来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天,祈祷词也是念得磕磕巴巴。
    对这种有事才烧香的信徒,真理之主究竟会不会给予他庇护还真是个未知数。
    今晚的不安尤甚,连续祈祷了三遍,克莱斯特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就连外屋的侍女都惊醒了,想要进来服侍,被他叱喝了出去。
    “该不会是城主他们出了什么事吧?”诡狐克莱斯特心中暗暗嘀咕。
    这几天也只有这件事情让自己挂念,不过这样的念头刚刚浮起来,就被他掐灭了。
    老波顿带出去的可是巴士底最精锐的部队,全是见过血、服役不下于五年的老兵,精通山地作战的职业军人,一天到头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数遍整个曼育军领也就是费伦公爵的嫡系金驼重骑能够超过这个水准,剩下的无论是各个军堡中的边军,还是各大城市的地方守军,都算不上职业军人,顶多是屯田兵和募兵,闲着的时候为农,有战事的时候为兵。
    老波顿与公牛埃里克森又都是知兵事的,尤其是公牛埃里克森,外表看起来憨厚莽撞,实际只是迷惑人的一种手段,形形色色将军骑士,他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没有一个人像埃里克森一样谨慎。
    尤其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谨慎,更让人感到钦佩,这或许与他角斗士的出身有关,只有小心谨慎才能够从那个血肉磨坊中活着走出来。
    诡狐克莱斯特披上披风,决定出去散散心,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或许对自己的失眠有所帮助。
    刚刚踏出屋门,克莱斯特就有点后悔了,外面的寒风谈不上刺骨,却也带着一股子湿漉漉潮气,扑在脸上,就像下着蒙蒙细雨,让人十分不舒服。
    这是巴士底最让他诟病的地方,他等于是处在安迪斯山脉的风口上,一年四百二十一天,有三百天刮着各种各样的风。
    其中以秋冬两季的风最让人难以忍受,冬季的风就不用说了,本就天寒地冻的,再加上带着刀子一样的山风一吹,整个人都不好了。
    秋天的风让人不好受是因为安迪斯山脉中秋季雨水偏多,山风中带着浓浓湿气,尤其是夜晚,让温度凭空低了七八度,若是没有任何防备的吹上一晚上,第二天一准跟落汤鸡一样,稍微不小心,就要大病一场。
    诡狐克莱斯特咬咬牙冲了出来,这两年虽然有点养尊处优,但身为正规骑士出身的底子在那里摆着,一年半载的还吃不空。
    贴身护卫手忙脚乱的举着火把跟了上来,克莱斯特低沉的闷哼让这位贴身护卫差点没当场跪下,这位主可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主,他的前几任就是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疏忽而人头落地的。
    直到对方大步流星的向城头奔去,这名贴身侍卫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今天看来是躲过一劫,下次一定注意,值夜班再也不偷懒打瞌睡了,若是因为一时贪睡让自己陷入永眠,那才亏到姥姥家。
    登上城墙的诡狐克莱斯特终于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自己最大的不安源于何处了,老波顿带走的精锐实在太多了,他倒是万无一失了,巴士底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筛子。
    没错,巴士底现在确实还有一千多精锐,各色奴兵也有近三千,但是架不住需要防守的面积太大,白天黑夜的轮换,晚上放哨的顶多有三百精锐带着一千奴兵,甚至更少。
    因为十分严苛的公牛埃里克森出去了,这些士兵难得找到偷懒机会,大部分夜班守卫都在箭塔、塔楼中蒙头大睡,只留下一两个奴兵在寒风中昏昏欲睡。
    若是一两个人这样也就罢了,克莱斯特连走了七八个塔楼,都是这副德行,整个人在寒风中抖成了筛子,不是冻得,而是吓得。
    眼下的巴士底的防御形同虚设,只需要给他三百名精通攀爬的精锐士兵,他就能轻易的打开巴士底的城门。
    “邦!邦!邦!”
    “敌袭,敌袭……呃……”
    戛然而止的铜锣和尖锐呼喊,在寒风中如此刺耳,让诡狐克莱斯特如坠冰库,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寸,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经过短暂愣神,诡狐克莱斯特一脚踹醒这座塔楼守卫的中队长,咆哮道:“赶紧发警讯,有敌袭。”说完根本不理会这名中队长的反应,一马当先冲着刚刚传来警讯的城墙跑去。
    能够担任一座塔楼守卫的中队队正,也是久经训练的老兵,经过短暂的迷糊后,一边敲着警锣,一边将自己的士兵踹了起来,同时借着朦朦胧胧月色从箭口往外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城墙上影影绰绰,正有无数道身影如猿猴一样往上爬,七八米高的城墙竟然形同虚设,借助着一条条绳索,五六秒钟功夫就蹿了上来。
    外面传来一声声闷哼和古怪的咕哝声,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那是人喉咙被割开后,血液倒灌近喉咙和嘴中发出在这个史上最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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