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很多年,姑苏城和辉城两个城池,其中许多势力,一个个对家族之中的约束,异常严苛。方
    寒道:“起来吧,别耽误了别人的出行。”
    “是!”驿站管事磕头,才挣扎着起身,起来之后,因为头上的伤势的确严重,身躯晃动了几下,才勉强站稳,向方寒躬身一拜,退着向后走去。“
    这里的事情,你来处理!”方寒对姑苏城主吩咐了一声。
    “属下遵命!”姑苏城主连忙应声。方
    寒点点头,拍了拍破烂盔甲的肩膀:“朝廷,不会让任何为这个天下而战的人,受到委屈!”破
    烂盔甲“嗯”了一声,重重点头。方
    寒准备离开,忽然间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喘息声断断续续,像是呼吸之间,不能接上了。
    他转头,沿着官道的方向,向前看去,一道身影转过山洼挡住的地方。在
    平坦的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姑苏城奔来。距
    离不算太远,不用武识,不用任何秘术武技,方寒也看得清楚,那应该是一个士兵,身上穿着得盔甲,破损严重,只剩下一些布条还挂在身上。脸
    上是泥土,看上去像和着血。
    头发散乱,很多地方太过齐整,整体上又十分突兀,明显是被什么利器直接隔断的。
    方寒看着那个人,武识扫了过去,微微叹了口气。躯
    体内部,生机已经完全断绝,即便把身上所有的丹药给他,他也必死无疑。姑
    苏城主也看见了那个人,眼睛猛然睁大,有些湿润,顾不得方寒在场,就要冲出去。方
    寒伸出手臂,一把拦住。
    姑苏城主连忙解释道:“大人,他是我姑苏城军中的一个校尉,本是去传信的,后来却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
    方寒摇头道:“让他自己跑过来吧,多跑一会儿,便能多活一会儿。你自己用武识看看他的身体。”姑
    苏城主听从方寒的话,用武识去探查那个士兵的身体。
    第一次看到,他感觉自己很难受,心里有无尽的气要发泄,那种憋屈,那种委屈,让他的胃在翻腾。他
    张着嘴巴,颤抖地开合了几次,都说不出话,嘴里已经有血迹在上涌。那
    个校尉身体表面,千疮百孔,身体内部,生机完全断绝。他
    是武师,这种层次的战斗痕迹,一眼就可以看破,甚至可以还原当时这个校尉受伤的经过。
    起初,校尉受伤真的不重,很小,很小。接
    着,承受了更多的攻击。可
    是,他没有时间去治疗,去疗伤,便又迎来了下一轮的攻击。
    攻击的威力不大,可却很难缠,一点一点地攻击,校尉又不能疗伤,他的伤势,便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增加。
    从体外,一直波及到体内。他
    的体内,那些伤痕,也是这样来的,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经脉之间,所有伤势,都是从体表,攻击到了体内,然后一点一点扩大。他
    的灵魂,被攻击。
    和体表,体内,一样的攻击方式,一点点的攻击,来撼动他的灵魂。
    校尉,没有时间疗伤。
    一直战斗到最后。
    一次次不间断的攻击,无论是肉身,还是灵魂,那种疼痛,相当于这个校尉,一直在承受着凌迟之刑。每
    一时,每一刻,他的肉身和灵魂,都在承受着千刀万剐之痛。到
    战斗结束时,校尉的生机便已经完全断绝了。那
    应该是三天前了。一
    个肉身与灵魂,生机完全断绝的人,在三天前,就应该死的人,竟然还在路上奔跑。
    方寒出了一口长气。
    姑苏城主泪眼遮面。
    那个校尉,在目光所及之处,也看到了姑苏城主所在的地方,脸上涌现出一丝大喜的神色,只是他的脸颊太僵硬了,笑与不笑,看上去没有区别。唯
    一的却别是,眼睛,眼睛中充满了喜悦。他
    奔跑着,冲向驿站。姑
    苏城主几次想冲出去,都被方寒给挡住了。
    校尉的步伐很艰难,艰难地走上驿站,向姑苏城主行礼道:“校尉丁山,奉命传信给辉城,现前来复命!”
    阴鬼之物动乱之时,姑苏城主曾经让校尉丁山,前往辉城传信。
    多天过去,动乱结束,丁山却失踪了。还
    有一个意外,阴鬼动乱之时,根据情报,会有很多阴鬼之物,甚至有首领出现,很可能会在姑苏城外布置一个大阵,对姑苏城发动攻击。可
    是最终,这件事情没有出现。
    姑苏城主与辉城联系,可是在传信的当天,丁山就已经选择了返回,而且,以丁山先天武者的境界,两城之间的距离,不该走如此长的时间。波
    及整个大周的阴鬼之物动乱结束之后,姑苏城主派人寻找,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姑苏城主赶紧将丁山扶起,轻声道:“兄弟,我一直在找你,你去了哪里?”
    丁山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校尉,丁山,归队!”
    姑苏城主沉声大喊道:“归队!”
    “归队!”
    “归队!”
    “归队!”一
    声声的“归队”,在附近的山谷之中不断地回响。丁
    山笑了,只是脸部依旧没有笑容,只有眼睛中有笑意:“诺!”
    姑苏城主的手有些哆嗦,热泪已经止不住了,不停地向外涌,他勉强张开嘴巴,让自己的嘴巴发出声音,问道:“兄弟,你这几天究竟去了哪里?”
    “泽鹿山!”
    校尉丁山的眼神越来越涣散,说话也越来越难,但是他的目光中,却充满了喜悦和高兴:
    “城主,我挡住他们了,我做到了!”
    “校尉丁山,不负姑苏!”他
    终于笑出来了,僵硬的脸颊终于笑出来了,嘴角终于有了一个弧度,眼角也向下,保持着一个笑容。他
    的目光,看向众人身后,那座不算太高城墙的姑苏城。
    校尉丁山的最后一刻,定格了。
    姑苏城主怔了半天,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校尉丁山,不负姑苏!”“
    泽鹿山!”方寒自语,问情曾给过他大周的地图,关于大周境内的一切记载。泽
    鹿山,地处姑苏城西北处。与江南风光不同,笔直的悬崖高耸,连绵不断,唯有中间一条通道,仅容两三人同行。
    方寒明白了丁山的那句“城主,我挡住他们了,我做到了!”
    阴鬼之物,境界普遍不是太高,根本无法飞行,翻越不了悬崖峭壁,也不能在阳光下长时间呆着除非有阵法的保护,或者大量的阴鬼之物聚集在有一起,形成可怕的阴森力量,遮天蔽日。阴
    鬼之物,无法长距离地绕过泽鹿山,只能选择那唯一的通道。
    而丁山,一个人,挡住了那个通道。所
    以,他一直在战斗,不停地战斗,没有时间疗伤,而且围攻他的阴鬼之物太多,连绵不绝,源源不断,才会让他受了那种伤。那
    种比凌迟,比千刀万剐更为痛苦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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