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精彩,精彩啊!”
    洞外,洒脱不羁的笑声正随着‘啪啪’的鼓掌声突然响起。
    洛羽惊闻之下,心拔拔凉,万念俱灰。
    只见一身披玄色斗篷的元神身影,已凭空乍现在了游盈盈的身后丈外。
    来人披风幽玄于寒风下猎猎,遮盖住了形貌,其周身凌厉之气斐然,让人不敢直视。
    但见游盈盈神色敬畏,连忙杵钉刺剑,单膝跪地埋首:“游盈盈,拜见我主。”
    来人看也不看跪拜的游盈盈,缓缓走过,隐含笑意的斥道:“哼~还不滚出去?”
    游盈盈黯然行礼:“诺。”
    在双手奉上虎目睛珠后,她便躬身离开了禅洞。
    待得游盈盈离开,来人已拉下了斗篷篼帽,缓缓抬头,面噙不羁微笑,挤眉而视洛羽:“洛羽?”
    随即他昂首,流露丝丝讥讽笑意:“...哦~不不不,应该是我尊敬的兄长。”
    洛羽剑眉深锁如三川,正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此人斗篷内着深灰文士长衫,无论是身形还是五官样貌,都几乎与自己没有什么分别。
    可能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他那乌黑的长发左右披挂飘荡,眉心一点剑印暗淡无光且细长。但其所散发出的凌厉剑意,却强大得无以伦比!
    可谓,锋芒毕露。
    见这与自己神态毕肖的男子正止步丈外,洛羽幽幽道:“你...就是洛赋?”
    洛赋面带微笑点头,显得温文尔雅:“正是。”
    显然,这与洛羽生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正是那自号赋二代的洛赋。
    只是其一直被镇压在神陨之地中,又有丹老魏长青在侧,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洛羽可不知道丹老的去向,因此他对明明被镇压在神陨之地的洛赋出现在这儿,感到有些疑惑。
    洛赋似乎看出了洛羽的疑惑,他竟面有黯然悲戚之色,假情假意的叹息道:“哎~本少于神陨之地醒来时,忽感天父意志虚无,看来...他老人家已离我而去。”
    说着,他那孝子贤孙的嘴脸,已霎那换作恣意而笑至神采飞扬!
    同时望着蹙眉不语的洛羽,笑面激动隐恨道:“我...不管如何努力,不管如何襄助天父,都得不到他的认可!反被...欲加之罪囚禁了十万年,还被无情地打下神坛!本少...于黑暗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可那老东西啊~他的‘关爱’依如烈阳般刺眼,无时无刻不照射着我早已冰冷的心。
    现在...本少终于重获自由了。”
    说着,他逼视向洛羽:“而你...我尊敬的兄长啊!你竟能说服我的师弟魏长青,妄图让那蠢货阻挡本少离开神陨之地?简直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
    他已挥手一抡,便是凌厉无匹的剑气宣泄而出!
    洛羽霎那睁目,先天暗金甲已‘哗哗’自行脱体,化现人形弓步顶巨盾在前。
    轰~
    一声爆裂轰鸣!
    防御惊人的先天暗金甲,竟在这洛赋地随手一挥下,被斩裂成了漫天金铁碎块,七颗暗晶之瞳更是霎那被剑气崩碎!
    一时间,身前漫天暗金碎甲,已如炮弹般重重地轰击在了洛羽的周身。
    砰...!
    洛羽身形顷刻倒卷,轰砸在了身后晶石禅台边。
    体内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似已裂开!
    只这随手一击,自己青衫已裂,可谓遍体鳞伤,就连站立都显得极为困难。
    可洛羽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已震惊地看向了不屑讥笑的洛赋。
    他捂着胸口,急忙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丹老去了神陨之地!你将他如何了?”
    “还敢演戏!”洛赋一生轻喝,又是一记挥斩。
    此刻,先天暗金甲虽然已碎陨成渣,但洛羽却有了防备。
    他速起剑印,欲祭无量剑影于身前抵挡,同时体内气血顷刻充斥周身,至无难妖体运转到极致,肉身如金雕铁铸。
    可还不等他剑凝而成,洛赋那迅猛无匹的无形剑气,已带着尖锐的裂风声,荡开了灼灼剑影,再次戮击在了他的胸口!
    噗~
    一口殷红的献血喷涌而出,胸口剑创狭长可怖,深可见骨,甚至都能看到胸腔内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周遭坚硬的晶石霎那崩裂,洛羽残破不堪的身体如被镶嵌在石中一般,已裂陷尺许!
    他没想到,这洛赋仅凭元神之体,只随手一道无形剑气,便荡开自己的剑影,更破了无难妖体!若是其全力为之,那自己岂不万死无生?
    难怪伽南尊者都不是其对手。
    此刻,洛赋已缓步逼近。
    他看着已苟延残喘,狼狈不堪的洛羽,心中莫名的快意,竟快意大笑震四方。
    随即,‘啧啧’怜悯地俯看向了洛羽,高高在上的召出了一杆枯朽的断线鱼竿,于洛羽震惊的目光下,丢弃于地。
    踏~!
    他一边抬脚践踏在鱼竿上,一边得意的说道:“我尊敬的兄长啊,看到没?真我定命青竿已化朽木,天父再也庇佑不了你了,而魏长青也被本少封印在了神墓中。”
    他伸出了手掌:“呵~你的生死,如今也尽在我掌中!”
    说着,他望向四周空间中崩碎漫空的剑华光辉,竟还在洛羽意志下强行振动凝聚,他含笑叹息摇头:“~没用的,你的剑意神通我也会,且比你...还要强大百倍、千倍!”
    话音方落,他已握掌成拳,便叫八方空间裂爆声四起。
    洛羽震惊四顾,周遭漫天残剑之影,竟在其一握之下,分崩离析化为尘埃四散飘散。
    洛赋展臂仰天,如天地主宰一般笑看八方:“看到没?这就是本少的力量!可以左右空间界力的无上宏力!”
    他如神祇俯瞰蝼蚁般,凝视向了洛羽:“兄长啊,你应该明白,即便在这下界山海中,我...洛赋...依旧如神般存在!”
    洛羽知道,山海结界在初期时,便是由眼前的洛赋鼎力构建。所以,其对此界空间界力法则的运用,远非寻常地仙可比,可谓如伸臂展。
    恐怕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是丹老、伽南尊者,都不是重获自由的洛赋敌手。想来,也唯有那墨灵圣主,能与这二代抗衡了。
    想到这儿,他看了眼那正被洛赋践踏的枯朽鱼竿,心中反倒没了一丝畏惧,喃喃道:“是啊,青竿枯朽,父亲不在了,恐怕这世间无人能再挡你。可你不该践踏它,因为...他代表着父亲!”
    望着已抬头冷利而视自己的洛羽,洛羽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得觉着可笑至极:“洛羽啊洛羽!你莫不是轮回久了,真当自己是低贱的凡人?竟然在乎这些可笑的父子之情?”
    说着,他轻哼道:“愚蠢至极!神,不需要感情,尤其是对低贱的蝼蚁...”
    洛羽则淡淡道:“在你眼中,他们是卑微的蝼蚁,甚至是草芥、石木,但...在我眼中,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他看向了满脸堆积鄙夷笑容的洛赋,问道:“你将净土如何?伽南尊者现下又如何?”
    洛赋神态安之若素,微微耸肩:“蝼蚁挡路,自然应该将之碾碎。”
    “他们是伽南!”洛羽闻之怒喝强调。
    他之所以如此满腔怒火,那是因为伽南之修恐怕是当今天下唯一股纯净无暇的存在。可眼前的洛赋却丝毫没有顾及,竟然向慈悲为怀与人为善的伽南修士下手!
    此人,利欲熏心,视苍生如草芥,又与那邪魔有何区别?
    见洛羽怒容显现,洛赋看似宽慰,实则笑面刺激道:“兄长莫要动怒~那伽南胖老儿还剩一口气哦!不过...那胖老儿倒也难缠,可废了本少不少的力气,如今恐怕也将不久于人世了吧?哎~可惜了!”
    洛羽已怒火中烧:“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夺我双生道机?你就可以不顾一切,不顾山海安危?”
    洛赋闻言,那放荡不羁的笑声中,满是讥讽。
    他傲然似目空一切:“说的很对!只要夺了你的双生道机,我~必成始神之姿。到那时,这山海一隅得失,弹丸之地之地又算得什么?而你眼中那强大的墨灵圣主,届时本少亦将弹指可灭!
    甚至连浑天,本少亦可一并诛之,尔后...重塑天地,受无量众生膜拜。”
    说到这美好的将来,他已难掩胸中激动之情,仿佛天位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他看向了洛羽,惋惜道:“兄长啊,不得不承认,你的资质令人着实羡慕,可你如今还是这般弱小,又如何挑起补天大任呢?这么艰难劳苦的事,还是为弟的...替您代劳吧。”
    说着,他锐意如剑的双眸中,已闪现赤裸裸的贪婪,激动道:“...你的山海苍生,我来拯救;至于孝子之劳,兄长就代为弟的下去一并敬了。如此你我兄弟各司其职,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呵~
    洛羽讥讽失笑:“你这白日梦啊,也确实够美。”
    望着渐渐沉下脸的洛赋,洛羽啐了一口淤血,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你元神飞渡来此,即便借助界力护持,想来也损耗不少吧?”
    洛赋锁剑眉,沉吟道:“那...又如何?”
    此刻,洞顶上空雪花飘舞,侵染了洛羽鲜血淋漓的肩头,至残破青衫一片丹红。
    洛羽望着正被片片雪花穿过的洛赋身体,他语出惊人道:“想来你是从盈盈那得知,我双生之体已彻底觉醒,故而怕我一朝参悟道机,日后再难掌控。所以才急不可待,不惜代价的来此,好抢先下手。
    同时,你元神到来,神躯却未至,显然是顾及着夺我双生道机之时,反被我夺你神躯。
    毕竟,你的身体本就是我的血肉所铸,而你...只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
    见心中所想所虑,竟被洛羽一语拆破,洛赋霎那怒变恣睢!
    “找死!”他携怒挥臂抡出,只叫已身受重伤的洛羽,瞬间旋转翻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横砸向了禅洞一侧,一时催断了根根冰晶立柱!
    而自始至终,洛羽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此刻,已砸倒在地洛羽,竟躺倒在满地冰晶碎渣中,浑身欲血,望漫空飞雪,痴笑着...咳嗽着...。
    洛赋见了更是怒火难消:“洛羽!你猜得没错,可如今本少神躯不在,你没有任何机会!”
    “是吗?”洛羽依旧仰天,血容带着笑意:“那你想知道,我的本道,到底是什么吗?”
    洛赋霎那睁目,沉声:“说!”
    洛羽伸手,食指触停了一片晶莹的雪花,似答非所问的喃喃道:“你知道...为什么雪花总是六边形的结晶吗?”
    洛赋俯视着正倒在血泊冰晶中的洛羽,显得有些疑惑。
    他望了眼洛羽指尖那一片渺小的雪花,目光冰冷,随口沉声问道:“何意?”
    洛羽依旧自顾自地转动着指尖晶莹剔透的雪花:“雪花六边结晶,那是因为...眼前的世界只是‘我’看到的外象。”
    说着,他的视线已模糊了雪花,聚焦在了微锁眉头的洛赋脸上:“你是不是很想得到我的双生道机,或者说我心中本道的所有感悟?”
    不等洛赋开口,他已仰望向高耸的一线洞口,轻笑一声:“呵~人们认识到的世界,所谓万事万物、天地星辰,其实都是感观下的反馈,并不是世界不存在,而是世界不可知。
    这人啊~只能感知被感观加工过的象。
    如盲人看不到明亮绚烂的花花世界,却有触、闻、听等编织出别样的象。
    所以,每个人对感观的理解认知不一样,世界也就不一样。
    当然,人对声音振动的感知力不一样,导致听到的声音也不一样,所以从每个个体来说,世界都是各自心中的外象。”
    洛赋则若有所思,狐疑的沉吟道:“粗俗平庸!这...就是你悟出的道?”
    洛羽报纸一笑:“粗俗吗?~道岂可言传?这人啊,通过象妄图认识世界,但真实的世界本源是人无法认知的。因为在象和本源之间,存在着一个无法跨越的天堑。
    那...便是自以为是的认知!
    可笑人们只能笨拙的通过前者经验与当下象形,奢求着对象的浅薄认知,如井底之蛙一般论天阔,妄图诠释道。
    岂不知,当高谈阔论时,已经迷失。
    而万事万物的存在是因为被感知,之所以说世界是‘我’的外象,因为这里存在一个主观的意志,那...就是‘我’。
    脱离了‘我’这个主体,所有的事物就不存在了。
    所以这个‘我’,是一个绝对存在的前提。
    而你想占据我的双生之元,窃取你所谓的道机果实,殊不知‘我’不存在,我所悟之道亦将不复存在。”
    见洛羽死到临头,还这般巧舌如簧,自说自话得头头是道。
    洛赋竟怒极反笑:“我尊敬的兄长啊,你都死到临头了,却还在巧言滑辩!你以为这样,本少就会放过你?哼~!”
    说着,他便抬脚虚踩在了洛羽胸前的创口上。
    这一脚看似虚影踩踏,却似被大山碾轧,洛羽咬牙忍痛,依旧不发一声。
    洛赋更是用力碾轧:“呵~在本少眼中,你不过草芥尔!也敢卖弄口舌?”
    洛羽则咬牙硬撑,反笑道:“做一颗小草...也挺好。今日...你踩我身上,明日,我长你坟上!”
    “找死!”洛赋霎那兴怒,抬手便要夺取造化。
    可就在此时,洛羽却赶忙伸手制止道:“且...且慢!”
    只见他一张血糊糊的脸皮,已化作一本正经,忍痛蹙眉道:“二呆贤弟啊!俗话说长兄为父,就不能待父兄我临终前,说完心中最后万千感慨,你再弑兄吗?毕竟你体内,可留着我的血脉呀......”
    听着这刺耳的声音,感受着话锋间赤裸裸的占便宜意图,洛赋眼帘跳动,已隐怒欲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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